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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那里,就像一個小小的永恒。
——薩拉·沃特斯《輕舔絲絨》”
少年聲音清冷空靈,帶著點病中的沙啞,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起,唇角勾起,帶著溫潤的笑意,像一塊品相極好的玉。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住其板屋,亂我心曲。1
她想起這首詩,露出一個笑4,她向來是個想做什么做什么的主,更不知人世禮數(shù),湊近他,張口就在他臉上親。
只是……應該說是咬,牙齒咬上段念初的臉,留下一圈牙印。
這是屬于她的標記方式。
涂山安禾嘻嘻一笑,“你真好看?!?/p>
她輕輕偏頭,長發(fā)散落,眉眼帶笑,皮膚白皙,五官精致,一雙灰白色的蒼涼雙眸此刻彎成月牙狀,她靠的很近,他可以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雙眼瞇起的時候纖長卷翹的睫羽像是在風雨中顫抖的蝶翼,高挺的鼻梁勾出一抹柔膩的弧度,櫻唇微啟,露出一對虎牙。
多日未見的陽光從窗外鉆進,傾灑在她身上,少女笑著,籠罩在金色的璀璨下。
她笑的時候,全世界的光都融化。2
那一刻,成了永生,是轉瞬即逝的永恒。
“你愿意……”段念初欲言又止,薄唇輕抿,耳尖微紅,話到嘴邊卻變了意思,“你愿意……收留我嗎?我無處可去了。”
涂山安禾點點下巴,沉思道,“這倒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涂山并不是個很安全的地方?!彼焓峙牧伺乃募绨?,“不過,如果你下定決心要留在涂山,我身為涂山之王自當會把你列在保護之列。”
只是因為涂山之王的身份嗎……不,等等,她剛才說涂山之王?!
她是妖界受萬妖尊崇的萬妖之祖涂山安禾?
涂山安禾似乎也看出他心中的疑惑,笑瞇瞇地說,“看來你看出來啦,我確實是傳說中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祖,涂山安禾?!?/p>
他失笑,“你竟如此在乎外界評價嗎?而且……你和傳聞中沒有一處相似,果真謠言猛如虎?!?/p>
涂山安禾靠在榻上,略顯慵懶,懶散地打了個哈欠,“那傳聞中的我是什么樣的?”
“自然是……蠱人心魄?!倍文畛醺┫律?,在她臉上輕吻,“算是,禮尚往來?!?/p>
涂山安禾捂著她被親的地方,他這是什么意思?把她當獵物了,區(qū)區(qū)人類……
“好了,不逗你了,傳聞中你,”少年拉長了聲音,有意賣關子,眼神觸及那雙圓滾滾的杏眸還是微微側過臉去,遮掩面色的潮紅,“咳,書上和傳言說……
萬妖之祖涂山安禾,殺戮成性,自遠古戰(zhàn)事中誕生,毫無人性可言,妖力強大,多智狡黠,不守規(guī)則,肆意殺生,手染千百條人命,性情狂傲,容貌絕世艷麗,冠絕天下?!?/p>
涂山安禾微微一愣,隨即笑出了眼淚,“我真是要謝謝他們夸我長得好看了,也真是會胡編亂造,吾出生于萬物伊始,洪荒之時,當時無論是何種族都尚未發(fā)展,我也只是一團靈氣,何談從戰(zhàn)事中誕生?不過我也確實狂傲,他們也不想想吾乃何許人?狂傲又如何?殺戮萬千又如何?”
她似乎還有話還說完,只是看了他一眼,閉上了嘴。
是因為他才不能說嗎?
涂山安禾看出段念初想知道,意味深長地說,“知道的多了未必是一件好事。我花了好幾百年來理解的事情,可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的。”
段念初沉默地點點頭,這恐怕已經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了,似乎涉及了她的底線,那么她的底線又是什么呢?
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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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安禾帶著段念初回了涂山,給他安排了上好的住房。
“我就在苦情樹四周住著,要找我,就來苦情樹前喊我名字就好了。”涂山安禾指了指那棵巨大的樹,“如果我沒出現(xiàn)的話,那你估計就只能無功而返了。”
段念初垂眸,站在門口送她離去,看見她化成光點消散在空中,像是徹底失蹤了一般。
消失嗎?段念初想著,看見庭院中有一架褪色的秋千,枯萎的花藤纏繞著秋千索,是這園中唯一的荒涼之景。
而秋千木板的一角刻畫著一朵血紅的花,像是梔子花,可梔子花他只見過白色的,那花后面有一處地方被磨平了。
他的手撫過那處,卻被細小的木刺扎出了血,段念初并未在意,擦了擦,進了屋。
夜色很快黑下來,天空被濃云所籠罩,透不過一絲光,日月星辰幾乎要窒息在云霧中。
是夢嗎?亦幻亦實。
一團淺灰色的小光球飛過來蹦過去,周身靈氣四溢,看到這個花想要,看到那個果想摘,卻忘了自己只是個一團發(fā)光物體,它觸碰不到這世上的一切,它看著世事變遷,物種興起又滅絕,不知過了多久,它遇見了幾只雪白的狐貍,化身為五尾之狐,降臨于它們之中,自詡上天靈使,誕生于盤古開天地之時。
它們對它言聽計從,于是它教它們修煉,教給更多開了靈智的動物如何修煉和使用力量。
于是,妖便誕生了。
它也終于修成九尾而化形,那模樣分明是涂山安禾。
彼時的她,尚未擁有一個名字。
段念初跟在涂山安禾身后,看她經歷過的一切,看她就坐在那個院子里的秋千上,身后只能看出是個女妖的發(fā)光體推著她蕩秋千。
她開心的笑,蕩的越來越高,那發(fā)光體卻張了口,說,“安禾,以后,你就叫安禾?!?/p>
到底是什么人物,夠格給涂山安禾起名字。
涂山安禾卻開心地笑,撲進她懷里,喊她娘親。
段念初感到疑惑,她不是天地而生的靈氣化形嗎?從哪來的母親?
莫非此人還能是天地?
他瞬間打消了這個想法,卻看見那個發(fā)光體指向自己,冷笑一聲,隨即他就從夢中醒來,出了一身冷汗。
實在是那笑聲,壓迫感過于之強,令人毛骨悚然。
不過他也沒有把這個離奇的夢當回事,畢竟夢中的她前前后后經歷了數(shù)十次龐大的戰(zhàn)爭,從純白污垢到滿手鮮血。
他看著她以一人之身抵擋千軍萬馬之陣,冷漠地殺戮,仿佛殺戮就是她的天職,她踩在尸體上,踏入血泊中,一步步走向西沉的落日。
1取自《秦風·小戎》
2改用自葉青《亂語》原文是
那到底愛是什么
你笑的時候,全世界的光都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