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

李蓮花停下，是最先開口的那個孩子追了上來。

“怎么了？”

他沒有不耐煩，微微彎腰和那孩子平視。

那孩子不太自在地捏了捏衣角，有些拘謹(jǐn)?shù)赝撕笠恍〔健?/p>

“我……我想起來一件事，不知道和你問的第一件事有沒有關(guān)系?！?/p>

“無妨，你想起來什么直說便是，沒有關(guān)系也不要緊?！?/p>

李蓮花語氣溫和，讓那孩子放松了些。

“我以前聽一個老乞丐說過，大概是十年前，城東那邊那個靠山帶溫泉的宅子被一位老爺買了下來，那位老爺出手很闊綽，平時也很少露面，而且他府里有時候會進(jìn)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江湖人……”

他猶豫了一下，又道：“……我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只是聽那老乞丐提過一嘴，好像也是那個時候，有人問過什么黃泉府主，后來老乞丐看見那個人進(jìn)了那個宅子?！?/p>

李蓮花眼眸微動，帶溫泉的宅子，還靠山，既可以療傷又又可以進(jìn)礦山找祖母綠礦，這倒是很符合……

那孩子撓撓頭：“不過，好幾年前吧，那宅子一場大火，把主人都燒死了?！?/p>

李蓮花眼底劃過思索之色，只是一瞬。

他對那孩子笑笑，又從小布袋里抓了一把松子，用帕子包好遞給他：“謝謝你，這是謝禮?！?/p>

那孩子慌忙擺手：“您已經(jīng)幫了我們許多了，這我不能再要……”

李蓮花搖搖頭：“這是另外的謝禮，因?yàn)槭迨暹€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們。”

“叔叔剛才問的事，你們可以保密嗎？”

男孩重重點(diǎn)頭：“您放心，我回去就和他們說，一定不告訴別人?！?/p>

李蓮花拍拍他的頭，將松子塞給他：“拿著吧，跟那些孩子分一分。”

想到那些弟弟妹妹，男孩猶豫了。

李蓮花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

角落處，笛飛聲出言調(diào)侃：“你今日倒是格外耐心?！?/p>

李蓮花雖然善良且富有同理心，但有時候他其實(shí)很沒有耐心。

不過，他對孩子一向很耐心。

李蓮花沒有接話。

——他只是……看著那孩子，便想起他和師兄還沒有被師父收養(yǎng)的時候……

那時候雖然過得苦，但細(xì)細(xì)想來，他們之間的感情，怕是在那個時候反而是最真摯的……

李蓮花眼底閃過恍惚。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

——說起來，他也該回去看看師娘了……

“哎呦！”

一聲驚呼喚回李蓮花的思緒，他定睛一看，是一個挎著菜籃子的大娘被一群孩子撞倒，似乎扭傷了腳。

“大娘，您沒事吧？來，我先扶您起來?！?/p>

李蓮花上前兩步將人扶起來，順勢把人帶到不遠(yuǎn)處的包子鋪?zhàn)隆?/p>

笛飛聲只是沉默地跟著他。

好巧不巧，這位大娘和包子鋪的王八十還認(rèn)識。

李蓮面上笑容不變，心里卻暗嘆無巧不成書。

這會兒不是飯點(diǎn)，包子鋪生意不多，王八十便跑去找鎮(zhèn)上的大夫。

李蓮花不動聲色地跟大娘套近乎。

“大娘，在下也是一名江湖游醫(yī)，您若不介意，我先替您看看？”

他一派儒雅作風(fēng)，大娘笑著滿口答應(yīng)。

“這可真是麻煩您了……”

笛飛聲眼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干脆別過頭去，正巧看見王八十遠(yuǎn)遠(yuǎn)的領(lǐng)著大夫回來了。

他瞇了瞇眼，下一秒人便消失在原地。

李蓮花為大娘摸了摸腳腕骨頭：“沒什么大問題……這位是小遠(yuǎn)城的大夫吧？正好，讓這位再看看?！?/p>

這位大夫身材壯實(shí)，面相還有些兇，看起來更像個屠夫。

李蓮花安靜地立在一旁，他注意到這名大夫步伐穩(wěn)健，氣息綿長，是個練家子。

聯(lián)想到笛飛聲忽然躲藏的舉動，李蓮花不由地對這名據(jù)說是小遠(yuǎn)城唯一的大夫多了幾分注意。

————

被攝政長公主斥責(zé)沒規(guī)矩，甚至被罰禁足，抄寫法華經(jīng)，這看起來好像懲罰不重，但是在京城最頂尖的那個圈子，乃至次一些的圈子里，趙夫人大概都會矮其他夫人一頭。

而夫人們的社交，對于家中夫君乃至兒子、公公的仕途都是具有一定影響力的。

趙夫人腦中一片空白。

趙老夫人無聲嘆息。

屋內(nèi)沒有幾個下人，大部分下人都在謝嵐君來之前就被趙老夫人遣出去。

“二少夫人，小小姐。”

門口的下人看見溫窈來時，簡直要哭了。

從來沒有這么期待過見到二少夫人。

溫窈牽著囡囡的手，緩緩走進(jìn)來，沒有看地上的人一眼。

“阿嵐。”

見長公主無需行大禮，這是謝嵐君給予幾位至交的特權(quán)。

趙老夫人看著溫窈對她輕輕福身，心中苦笑。

——從前只聞溫窈三人與長公主關(guān)系極好，未曾想第一次見識竟是在這種情況下。

“謝姨姨！”

囡囡自從回到趙府后便有些沉默，此時見到謝嵐君溫柔地朝自己招手，重新展露出笑顏，得到娘親肯定后小跑著撲入謝嵐君的懷里。

謝嵐君面上明明沒什么變化，但在場眾人都能感受到，那無時無刻，無處不在的迫人氣勢，突然便消散了。

她一把將囡囡抱起來，寬大的玄底金紋衣袖幾乎包裹住囡囡大半個身子，玄色的衣袖與鵝黃的衣服相稱，看起來竟奇異的和諧。

“姨姨想問囡囡一個問題，可以嗎？”

囡囡乖乖點(diǎn)頭。

謝嵐君淺笑：“如果囡囡不想回答也沒有關(guān)系哦。”

“如果爹爹和娘親分開，囡囡更想跟著爹爹，還是跟著娘親生活？”

趙二近乎失態(tài)地抬起頭，他慌忙看向坐在一邊的溫窈。

可是溫窈只是溫柔地看著上首一大一小，分不出一絲眼神給他。

囡囡幾乎沒怎么猶豫，脫口而出：“囡囡想跟著娘親?！?/p>

不需要別人問，她又奶聲奶氣地解釋起來：“娘親很辛苦，爹爹只會惹娘親傷心，而且囡囡一直都是和娘親生活的，沒有爹爹也很好啊?！?/p>

沒有爹爹也很好啊。

趙二由不可置信，逐漸變成茫然惶恐。

他的女兒，他的親生骨肉，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再看那笑的溫柔的女子，她沒有絲毫波動。

“囡囡真厲害?！?/p>

謝嵐君夸了一句。

隨即她看向溫窈，見對方肯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才扭頭對青楓道：“拿筆墨來?！?/p>

趙二心臟重重一跳，忽然涌出無限惶恐焦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