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guān)將近,一場雪接著一場雪地下個不停,天氣越發(fā)嚴寒。
就是在一個這樣寂靜寒冷的夜晚,兩輛破舊的囚車載著往昔立下汗馬功勞的功臣良將前往荒涼動蕩的璜州。
“錚——”
寒風(fēng)將琴聲送來,引得囚車中的燕臨和燕牧尋聲望去。
高高的城門上,火燭被風(fēng)吹得明明暗暗,夜色極深依稀能望見兩人的身影輪廓。
燕臨都不需要想就知道那撐在城墻上看他的小輪廓是念姝,他看不清她的面容,想著她也許又是在難過直掉眼淚,以至于灑脫的心里又有幾分壓抑和擔憂。
她站得高頭發(fā)被風(fēng)揚起,燕臨看到她一手摁在頭發(fā),一手高高舉起。
禁軍舉著火把肅然地圍在囚車四周,微微照亮了少年的身影,燕臨抓住囚車的欄桿,朝著城墻上的身影揮了揮手,略顯青澀、沾染臟污的臉龐難得又流露出幾分恣意,高聲喊到:“我燕回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凜冬已至,秋日桂花終是凋盡,走時只余留相思滿地。
風(fēng)將他的聲音從遠處傳了回來,念姝見著越行越遠的囚車,直到路行至視野的盡頭,看不清禁軍手中燃燒著火把時,她才慢慢地將凍僵發(fā)紅的手放下。
此時,謝危一曲《廣陵散》也彈至尾聲,琴弦輕顫了幾下,也慢慢歸于平息。
念姝兩手握在一塊,平衡著兩手的體溫,沙啞問:“都安排好了?”
謝危起身走到了城墻邊,負手而立,看著已然無人的曠野:“自然是安排好了?!?/p>
念姝眼底濕紅,輕聲道:“那就好?!?/p>
謝危偏過頭看了她一眼,他沒想到她這樣的人有一天也會有牽掛。
“冷嗎?”他抬手攏了下她的斗篷。
念姝搖搖頭,拿下他的手,繞著城墻走到了背面,將城收入眼底。
極深的夜里,整座城都沉浸在睡夢中,無燭火無動靜也不會有人在意他們的離去。
她撐在冷硬的城墻上,想再站得高些,再站得高些,好去看看定國公府的院墻之內(nèi),好去看看皇宮的綠檐紅墻之內(nèi)。
謝危站在她的身邊陪她一同看著這白日里無比繁華的京城。
念姝收攏了僵硬的手指,似是被風(fēng)迷了眼,微微瞇了一下:“先生曾告訴我沒有嘗試過的東西,不能直接就斷言說怕?!?/p>
謝危的目光變得幽遠,他比她看得更遠更有目的性一點,看向了大牢的方向。
“不試一下怎么知道怕不怕高呢?”念姝說著看向了異動陡起,燃燒著火光的大牢。
謝危收回視線,垂下眼簾,磨蹭了下指腹。
“張大人冒充度均山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取得反賊的信任前往通州了吧?”念姝說著,看向謝危,卻突然笑了聲,“這平南王也太不得人心了吧,無論是謀士還是底下的小嘍啰怎么個個都想著反目成仇,在這亂世之中,他人心不齊,如何得天下?”
謝危波瀾不驚地提醒道:“你該囑咐你底下的人結(jié)交眾臣的動靜小一些,圣上畢竟在位二十年了,有自己的判斷和分辨,而且朝堂之上的人并不是這么好拿捏住的,你需得把握好度,要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