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總是緊閉的門,此刻就在眼前。
檀木色的門板,冰冷的黃銅門把手。
里面藏著那個男人最核心的秘密,和他反復彈奏的、不允許她觸碰的旋律。
沒事不要進來。
他的警告言猶在耳。
可是,此刻他不在。這片絕對的寂靜是屬于她的。一種混合著叛逆、好奇和些許負罪感的沖動,攫住了她。
她伸出手指,極輕地碰了一下黃銅門把手。
四周寂靜無聲,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敲打著鼓點。
她深吸一口氣,試探性地向下按壓——
門把手,紋絲不動。
鎖著。
意料之中,卻又帶來一種奇異的失落和解脫感。她終究是被排除在外的。這棟建筑里所有她不能去的地方,都這樣冷靜而堅決地拒絕著她。
她靠著冰冷的門板,慢慢滑坐到地毯上。走廊的光線昏暗,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就在她準備放棄起身回房時,一陣極細微的聲響,從門縫底下滲了出來。
不是鋼琴聲,是紙張摩擦的窸窣聲。
極其輕微,斷斷續(xù)續(xù),像是有人極有耐心地、一頁一頁地翻動著什么。不是閱讀的速度,更像是在撫摸、檢視,或者尋找。
其間夾雜著一聲極輕的、幾不可聞的嘆息,悠長而壓抑,仿佛承載著無法言說的重量,消弭在寂靜里。
但愿屏住呼吸,血液似乎凝滯了一瞬。
那里面有人?
不,不可能。林姨從不會進入這里。
馬嘉祺明明外出了。
那聲音持續(xù)了片刻,然后徹底消失了。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寂靜過度擠壓耳膜產(chǎn)生的幻聽。
她怔怔地看著那扇門,心臟莫名地加快了跳動。那里面,不僅僅是一架鋼琴和一堆樂譜。馬嘉祺的世界,遠比她想象的更加復雜難解。
第二天,馬嘉祺回來依舊是一身風塵,神情冷峻,看不出絲毫異樣。他在午餐時出現(xiàn),照例問了那句“習慣嗎”,得到回答后便不再多言。
但愿低頭吃著東西,味同嚼蠟。猶豫再三,她最終還是抬起頭。
但愿。“小叔,你的琴房里除了鋼琴,還有別的東西嗎?”
馬嘉祺執(zhí)筷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抬起眼,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臉上,那審視的意味讓但愿幾乎想要立刻收回剛才的話。
馬嘉祺。“為什么這么問?”
他的聲音平穩(wěn)無波,聽不出情緒。
但愿。“昨晚我好像聽到一點奇怪的聲音。”
但愿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只是好奇,而非探究。
馬嘉祺沉默地看了她幾秒,那眼神似乎能穿透她強裝的鎮(zhèn)定,直抵她昨夜那片刻的僭越和此時的心虛。
餐廳里只剩下掛鐘指針規(guī)律行走的微弱聲響。幾秒后,他薄唇微啟:
馬嘉祺。“你聽錯了?!?/p>
語氣沒有任何回轉(zhuǎn)余地,直接為她的疑問畫上了句號。
然后,他繼續(xù)用餐,姿態(tài)優(yōu)雅而疏離,仿佛剛才的對話只是餐桌上無關緊要的一粒塵埃,被他輕輕拂去。
但他那片刻的停頓,和他那句不容置疑的“聽錯了”,卻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但愿心里激起了更深、更難以平息的漣漪。
她沒有聽錯。
那扇門后,確實存在著鋼琴之外的東西。
而他,不想讓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