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睆埿吣抗鈷哌^遠(yuǎn)處商隊的方向,篝火的光在黑暗里像顆微弱的星,“你還記得渡口那對夫婦嗎?那男人抽煙時,煙桿尾端刻著個‘狂’字,估計就是這邊悍匪的記...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
“未必?!睆埿吣抗鈷哌^遠(yuǎn)處商隊的方向,篝火的光在黑暗里像顆微弱的星,“你還記得渡口那對夫婦嗎?那男人抽煙時,煙桿尾端刻著個‘狂’字,估計就是這邊悍匪的記號。還有那老郎中,藥箱里的鐵器碰撞聲,更像是刀鞘摩擦的動靜。”
海棠心里一凜:“你是說……這些人早就串通好,埋伏在路上?”
張玄策將炸藥重新蓋好,卻在引線末端悄悄做了個不易察覺的手腳——他用匕首將引線割斷一絲,又抹了點隨身攜帶的油脂,這樣一來,即便有人拉動繩索,引線也燃不起來。“先回去,別打草驚蛇?!?/p>
兩人悄無聲息地返回商隊時,天剛蒙蒙亮。紅襖姐姐正幫著伙計給馬匹上鞍,見他們從林子里出來,愣了愣,手里的韁繩緊了緊:“你們?nèi)ツ牧耍俊?/p>
“起得早,去附近采了些野棗?!焙L膿P了揚手里不知何時摘的野果,笑得自然,“這山里的果子倒甜,姑娘要不要嘗嘗?”
紅襖姐姐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接野果,只道:“山里不安全,還是別亂走的好?!闭f著眼角余光掃過張玄策,見他神色平靜,腰間的劍鞘上還沾著點露水,倒像是真的去采果子了,才慢慢松了韁繩。
王掌柜正蹲在篝火旁煮粥,見他們回來,忙招手:“張鏢師,董姑娘,快來趁熱喝碗粥!等會兒天徹底亮了就趕路,爭取午時走出這山坳。”
張玄策走過去,接過粥碗時低聲道:“王掌柜,等會兒過隘口時,讓伙計們把馬車趕得快些,別停留?!?/p>
王掌柜愣了愣,雖不明白緣由,但見他神色嚴(yán)肅,還是點了點頭:“好,聽你的。”
晨光漸漸驅(qū)散了山林的霧氣,商隊再次出發(fā)。馬車碾過石子路,發(fā)出“咯吱”的聲響,在寂靜的山坳里格外清晰。
張玄策趕著第一輛馬車,指尖輕輕搭在韁繩上,看似隨意,實則每一根神經(jīng)都繃得緊緊的。
海棠坐在他身邊,嘴里啃著野果,東瞅西看好不愜意,只是另一只手悄悄按在了腰間的匕首上。
風(fēng)從隘口的方向吹過來,帶著巖石的寒氣,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
好戲,要開場了。
馬車剛駛?cè)氚?,兩?cè)的巖壁便像突然壓近的巨獸,將天光擠成一道狹長的縫。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響被巖壁反射回來,帶著沉悶的回音,聽得人心頭發(fā)緊。
張玄策忽然勒住韁繩,馬車猛地停下。緊隨其后的伙計剛要發(fā)問,就見他抬手示意噤聲,側(cè)耳聽著巖壁上方的動靜——那里除了風(fēng)吹過石縫的嗚咽,還有一絲極輕的、布料摩擦巖石的窸窣聲。
“坐穩(wěn)了?!睆埿叩吐晫噹锏耐跽乒裾f了句,手腕猛地一抖,韁繩在他掌心纏成死結(jié),另一端竟被他生生拽斷,隨手往空中一拋。那韁繩像條靈蛇,“啪”地纏上頭頂三丈高的一根巖松枝椏,他借著這股力道猛地起身,足尖在車轅上一點,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竄向巖壁。
幾乎就在他動身的同時,“轟隆”一聲巨響從前方傳來——不是炸藥爆炸,而是堆在隘口另一側(cè)的巨石被人從山頂推了下來,瞬間堵死了去路!
“不好!”王掌柜失聲驚呼,車廂里的王婉兒也發(fā)出一聲輕顫。
“別怕!”海棠早已掀開車簾躍下車,手里的銀針“嗖嗖”兩聲射向巖壁左側(cè),那里立刻傳來兩聲悶哼,兩個穿著粗布短打的漢子捂著咽喉滾了下來,手里還攥著沒來得及拉動的麻繩。
紅襖姐姐反應(yīng)也極快,鞭子如火龍般竄向右側(cè)巖壁,“啪”地抽在一塊松動的巖石上,石屑紛飛中,三個埋伏的匪徒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其中一個躲閃不及,被鞭梢抽中肩膀,疼得慘叫一聲滾下山崖。
她弟弟不知何時摸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刀,帽檐被風(fēng)吹得掀起一角,露出張稚氣未脫卻滿是狠厲的臉,竟也沖上去與一個匪徒纏斗起來。
張玄策已落在巖壁頂端,腳剛站穩(wěn),就見十多個匪徒舉著砍刀撲過來,為首的滿臉橫肉,刀疤從眼角延伸到下巴,正是渡口那個抽煙桿的男人!
他嘴里叼著煙桿,刀卻舞得又快又狠:“識相的就別多管閑事!這商隊的貨,我們狂龍寨要了!”
張玄策沒說話,腰間的長劍“噌”地出鞘,劍光如匹練般閃過,只聽“當(dāng)啷”幾聲脆響,匪徒手里的砍刀竟齊齊斷成兩截。
刀疤臉驚得煙桿都掉了,剛要后退,就被張玄策一腳踹在胸口,像個破麻袋般滾下巖壁,正好落在趕車的伙計腳邊,噴出一口血后疼得直哼哼。
“身體挺硬,埋炸藥的是你們?”
被他踢了一腳還沒死,這人的內(nèi)功夫高深。
張玄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冷得像山澗的冰。
刀疤臉哪還敢嘴硬,抽著氣搗蒜似的點頭:“是……是我們!我們盯著這商隊好幾天了,以為……以為只是些值錢的綢緞……”
“用炸藥就該死!”紅襖姐姐一鞭抽在他旁邊的地上。
這時,王掌柜從馬車?yán)锾匠鲱^,見匪徒都被制服了,忙喊道:“別傷他們性命!都是些被亂世逼急了的可憐人……”
張玄策,海棠:“……”
姐弟:“……”
王婉兒急忙將父親拉進(jìn)馬車?yán)?,低聲?“爹,您別多嘴!這些都交給他們好了!”
張玄策瞥了車廂一眼,收回長劍,對海棠使了個眼色。
海棠會意,從懷里摸出幾包藥粉,往那幾個被制服的匪徒身上,他們頓時癱軟在地,動彈不得,卻沒傷著性命。
看到這幕,紅襖姑娘似笑非笑:“董妹子,先前那些是你做的!”
海棠挑挑眉:“都是麻煩,為了方便安全,放倒就行!”
“多謝張鏢師,多謝姑娘!”王掌柜跳下車,看著滿地哀嚎的匪徒,嘆了口氣,“伙計把他們綁在樹上,等出了山報給官府,也別讓他們再害人了?!?/p>
張玄策已從巖壁上躍下,指著被巨石堵死的隘口:“先把石頭挪開。”
幾個伙計加上紅襖姐弟一起動手也挪不動分毫,張玄策在旁看似隨意地推了一把,那千斤重的巨石竟“轟隆”一聲滾向旁邊的山溝,露出了暢通的道路。
伙計們看得目瞪口呆,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敬畏。
重新上路時,日頭已升到半空。車廂里,王婉兒悄悄掀起車簾一角,看著坐在前面趕車的張玄策和海棠,輕聲對王掌柜說:“爹,他們不像普通人?!?/p>
王掌柜捋著胡須笑了:“管他是什么人,是好人就行。這亂世里,能遇上肯護(hù)著咱們的好人,是福氣?!?/p>
海棠回頭時正好聽見這話,沖他們笑了笑,陽光落在她鬢邊的干海棠花上,竟像落了層金粉。
海棠轉(zhuǎn)頭給張玄策遞去一個眼神,就悄無聲息地從商隊的隊伍里退了出來,腳步輕得像片被風(fēng)卷動的落葉,朝著那伙被捆在地上的山匪走去。
這哪里是什么被亂世逼得走投無路的可憐人?
方才靠近時,他們早已聞到他們身上那股洗不掉的血腥氣,混雜著陳年的汗臭與酒氣,刺鼻得讓人作嘔??此麄兡请p手,指節(jié)粗大,虎口的老繭厚得能磨破布,顯然是常年舞刀弄槍、打家劫舍的老手。再看那刀疤臉癱在地上的模樣,眼底深處藏著的狠戾絲毫未減,哪里有半分悔意?
這種人,留著只會是禍害。今日放他們一馬,明日不定又會在哪條路上攔路搶劫,草菅人命。
尤其是……海棠的目光掃過刀疤臉腰間露出的半截令牌,上面刻著的紋路,竟與半月前追殺他們的那伙人腰間的令牌有幾分相似。
看來,這伙山匪的來頭,遠(yuǎn)比看上去要復(fù)雜。
斬草,必須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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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像層薄紗,輕輕裹著重慶府的輪廓,青灰色的城墻在月光下泛著冷寂的光。兩人趁著夜色悄悄出城,往西南方向走,靴子踩在結(jié)了薄霜的地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細(xì)碎聲響,驚得檐下棲息的夜鳥撲棱棱飛起,翅膀劃破寂靜的夜空。越往南走,地勢漸漸高起來,平坦的稻田被耐寒的松柏取代,墨綠的枝葉上掛著未化的霜,空氣里的暖意被清冽取代,深吸一口,仿佛能嘗到雪山的冰碴子味,帶著股沁人心脾的涼,直透肺腑。
又走了約莫半月,在金沙江渡口換乘牦牛時,牽牲口的老藏民盯著他們看了半晌,臉上的皺紋里積著風(fēng)霜,像刻滿了歲月的溝壑。他忽然用生硬的漢話開口:“去白瑪崗?”
他黝黑的手指向天邊那道連綿的雪山,指尖粗糙得像老樹皮:“那里是神仙住的地方,路難走得很?,F(xiàn)在這個季節(jié),雪封山,好多峽谷都過不去,掉下去就是萬丈深淵?!?/p>
海棠笑著摸出塊用油紙包好的酥油餅遞過去,餅還是在客棧烤的,帶著淡淡的奶香味,溫?zé)岬挠|感透過油紙傳過去,暖了老藏民凍得發(fā)紅的手:“我們倆,就想找個清靜地方過日子,再難走也不怕。”
老藏民接過餅,用袖子擦了擦手,指節(jié)粗大的手劃過遠(yuǎn)處的雪線,像在撫摸一道古老的傷痕:“過了米拉山口,就能看見白瑪崗的經(jīng)幡了,五顏六色的,在風(fēng)里飄得好看。只是這時候……”他搖了搖頭,沒再說下去,眼里的擔(dān)憂像化不開的雪。
張玄策望著那道橫亙天際的雪線,銀白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發(fā)疼。
想起在秦嶺時,海棠指著天邊說“云散了”的模樣,那時她眼里的光,比星辰還亮,像能驅(qū)散所有陰霾。
他轉(zhuǎn)頭看身邊的她,風(fēng)正吹著她的發(fā)辮,辮梢系著的紅繩在風(fēng)里獵獵作響,像極了一只將要展翅的蝶,隨時能沖破束縛飛向遠(yuǎn)方,奔向?qū)儆谒麄兊奶斓亍?/p>
“走吧?!彼斐鍪?,輕輕牽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粗糙的布料傳過來,穩(wěn)穩(wěn)的,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