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安策馬走在官道上，路面還被晨露浸潤著。張月亮裹著件月白披風(fēng)坐在他身前，發(fā)間木簪隨著馬蹄顛簸輕輕搖晃，一縷碎發(fā)掃過柴安的下頜。

“冷么？”柴安忽然收緊韁繩，將人往懷里帶了帶。昨夜火場里沾了煙灰的衣衫早已換過，此刻他身上帶著淡淡的沉水香，混著清新草木的氣息，“過了陳橋驛給你買梅花脯吃?！?/p>

張月亮耳尖微紅，低頭看見他執(zhí)韁的手背有道焦痕，是昨夜被火舌燙的。

“你的傷..……”她指尖剛觸到那片肌膚，忽然想起兩人身后還跟著多名小廝，慌忙要縮回手。

柴安卻順勢握住她指尖，玄色箭袖覆在她月白衣袖上，像墨痕漫過新雪?！斑@算什么傷?！?/p>

他低笑時胸腔震動，驚得路旁樹枝上的麻雀撲棱棱飛起。

車隊轉(zhuǎn)過山坳時，忽有料峭山風(fēng)吹散云層。金燦燦的陽光潑灑下來，照著張月亮鬢角細小的絨毛。柴安伸手替她攏披風(fēng)，指節(jié)蹭過她溫?zé)岬亩梗骸案艺f說你家鄉(xiāng)和你爹娘，他們是怎么樣的，會不會難為我？”

張月亮：“應(yīng)該不會吧，爹娘很疼我，不舍得讓我不開心。”

“我們村里有棵百年老桃樹。”張月亮聲音輕快起來，袖口蹭著柴安的前襟比劃，“樹干要五個人合抱，開起花來像頂著團粉云。小時候我總在樹杈上偷懶，有次睡著摔下來，好疼呢?！?/p>

隨著張月亮的話，柴安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一個小女孩迷迷糊糊在樹茬上睡著又掉下來的畫面，不由得勾起嘴角。

張月亮揪住他衣袖，眼底映著粼粼溪水光，“你笑我！不準笑！”

她讓人不能笑，自己卻笑起來，唇角梨渦若隱若現(xiàn)，“那年開春結(jié)桃子的時候，我天天去摘桃子吃，報仇?！?/p>

柴安挑眉：“嗯，我的小月兒還知道報仇呢，不過是你自己摔下來，怨人家桃樹干什么?！?/p>

張月亮被他這話氣的臉都鼓起來，趁他分神突然搶過韁繩策馬疾馳。青驄馬撒開四蹄沖向前方石橋，將驚呼的小廝們遠遠甩在身后。春風(fēng)卷著她的笑聲撲進柴安領(lǐng)口。

柴安連連告饒：“好好好，我錯了，是小月兒恩怨分明?！?/p>

兩人在溪邊等后隊趕上來時，柴安變戲法似的從馬鞍袋里摸出個油紙包。還溫?zé)岬拿坊ㄋ痔稍谡菩?，糖霜拼成的花瓣上凝著蜜漬?！暗聭c一大早去樊樓買的?！彼槠鹨粔K遞到張月亮唇邊，“嘗嘗可還甜？”

張月亮就著他手指咬下，碎屑落在柴安袖口的銀絲云紋上。她伸手去拂，指尖卻被他輕輕捉?。骸皠e動?！鼻嗄旰鋈坏皖^，溫?zé)岬拇桨陹哌^她唇角，“沾了糖霜?！?/p>

對岸浣衣的村婦發(fā)出善意的哄笑，張月亮整張臉埋進披風(fēng)里，卻聽見頭頂傳來悶笑：“月兒你看，那是不是你說的百年桃樹？”

她抬頭望去，入目即是熟悉的景象，遠處山坡上是那棵陪她長大的老桃樹。

“嗯，要到我家了?！?/p>

一陣山風(fēng)起，拂動著張月亮的發(fā)絲。

柴安下意識去捉她飛揚的發(fā)，指腹擦過鬢角時帶著薄繭的溫?zé)帷?/p>

他的影子籠罩下來，在輕柔的風(fēng)中與她的影子交疊，“等我們回汴京，把潘樓后院都種上桃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