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傍晚，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校服肩頭。凌玉咬著便利店新買的烤腸，和慕銘、慕白并肩走在回家路上。路燈將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時而重疊，時而分開。

"下周月考，要不要去圖書館復習？"慕白晃著手里的巧克力棒，"我發(fā)現(xiàn)個超安靜的角落。"慕銘踢了踢他的鞋："先把你那堆錯題整理完再說。"話雖嫌棄，嘴角卻不自覺上揚。凌玉看著兩人打鬧，烤腸的香氣混著晚風，將黃昏釀成甜甜的味道。

轉角處，慕銘的媽媽正站在黑色轎車旁。"銘銘，過來。"她的聲音溫柔，戴著珍珠耳釘?shù)亩闺S著轉頭輕輕晃動。凌玉禮貌地打招呼："阿姨好。"慕媽媽笑著點頭，目光掃過她校服口袋露出的半截漫畫書，鏡片后的眼神讓人捉摸不透。

回到家，慕銘坐在書桌前發(fā)呆。臺燈的光暈里，攤開的練習冊上，一道數(shù)學題被鉛筆反復涂畫，早已看不清原題。媽媽端著熱牛奶進來，輕輕放在桌上："今天和凌玉一起放學？"

勺子碰到瓷碗發(fā)出輕響，慕銘的手指不自覺蜷起："只是順路。"

"她奶奶和你外婆是表姐妹，"媽媽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像絲線般纏上來，"算起來，她還是你姑姑呢。"

牛奶的熱氣模糊了眼鏡片。慕銘盯著杯口漂浮的奶皮，突然想起凌玉在課堂上偷偷傳紙條時，眼睛亮晶晶的模樣。那時她總說："等中考完，我們去游樂園坐摩天輪吧。"而此刻，母親的話像一把鎖，將所有期待都封進了深秋的寒夜里。

"初三關鍵期，別讓不相干的事分了心。"媽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慕銘攥緊了筆，筆尖在紙上戳出小小的洞。窗外的月光灑進來，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第二天清晨，凌玉在校門口等了許久。慕銘出現(xiàn)時戴著黑色口罩，低著頭匆匆走過，像躲避什么似的，連招呼都沒打。她望著少年遠去的背影，手里的早餐漸漸沒了溫度。晨風卷起她腳邊的枯葉，發(fā)出細碎的嗚咽。

教室里，賀曉曉湊過來："他今天早上一直陰著臉，問什么都不說話。"凌玉望著慕銘空蕩蕩的座位，昨天還在傳的那本漫畫，此刻孤零零地躺在他桌上。書脊上貼著她用貼紙寫的"共享財產(chǎn)"，邊緣已經(jīng)微微卷起。

課間，凌玉鼓起勇氣走到慕銘桌前。"周末還去圖書館嗎？"她輕聲問。慕銘抬頭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頭："不用了，我自己復習。"說完繼續(xù)做題，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卻明顯比平時用力許多。凌玉注意到他校服袖口露出的創(chuàng)可貼——那是昨天她調皮扯斷鋼筆墨囊時，他慌忙收拾留下的傷口。

放學鈴響，凌玉站在教室門口等他。慕銘收拾書包的動作很快，幾乎是小跑著沖出教室。她追出去，只看到少年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和被風吹起的一張草稿紙，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一個未完成的"凌"字，筆畫的尾端被反復描摹，暈開大片鉛灰。

暮色漸濃，凌玉攥著那張草稿紙，站在空蕩的走廊里。風從窗口灌進來，帶著深秋的涼意。她想起三天前慕銘在便利店悄悄幫她擋住貨架上掉落的零食，想起上周月考他偷偷把寫滿公式的紙條推到她手邊，而此刻，那些溫暖的片段都化作鋒利的碎片，扎得眼眶生疼。遠處傳來慕白焦急的呼喊，凌玉將草稿紙貼在心口，卻怎么也捂不熱這份突然冷卻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