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的無聲崩塌

深夜十一點，慕銘房間的臺燈依舊亮著?；瘜W試卷上的分子結構式在眼前扭曲成凌玉的笑臉，他抓起橡皮用力擦拭，紙頁被擦得薄如蟬翼，最終在某個瞬間"刺啦"撕開一道裂痕。試卷邊緣翻卷的毛邊像道猙獰的傷口，倒映著他泛紅的眼眶。

手機在桌面震動，賀曉曉發(fā)來的消息像根細針："凌玉在校門口等了你半小時，問你是不是不舒服。"慕銘盯著屏幕，喉結上下滾動，指節(jié)因攥緊手機泛出青白。最終他將手機倒扣在桌面，屏幕熄滅的瞬間，映出他緊咬的牙關和顫抖的睫毛。衣柜里掛著的校服還殘留著便利店的氣味，那是上周三人一起買烤腸時沾上的。凌玉總愛把番茄醬擠在他的香腸上，笑他"吃得像只小花貓"。此刻慕銘突然扯下校服，用力塞進衣柜深處，金屬衣架碰撞發(fā)出刺耳的聲響，驚飛了窗臺上棲息的夜鳥。

窗外的月光透過百葉窗，在地面切割出細長的光斑。慕銘蜷縮在床角，從枕頭下摸出那張被揉皺的合照——春游時，凌玉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三人對著鏡頭比耶。照片邊緣已經(jīng)起毛，他的指尖撫過凌玉彎彎的笑眼，突然將照片撕成兩半。碎紙片飄落的瞬間，他聽見自己胸腔里傳來細微的碎裂聲，像極了凌玉前幾天摔碎的那支鋼筆。

"表親......"他對著黑暗呢喃，聲音沙啞得陌生。媽媽溫柔卻不容置疑的話語在耳邊回響："別讓不相干的感情分了心。"慕銘抓起枕頭死死捂住腦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壓不住喉嚨里溢出的哽咽。那些一起討論漫畫的課間、放學路上分享的耳機、還有凌玉說起"等中考完去游樂園"時亮晶晶的眼神，此刻都化作密密麻麻的針，扎得心臟生疼。記憶突然閃回上周，凌玉在圖書館睡著時，他鬼使神差地用校服外套蓋住她的肩膀，掌心殘留的溫度至今灼得發(fā)燙。

凌晨兩點，垃圾桶里堆滿撕碎的草稿紙，每張都寫滿凌亂的字跡。有的是凌玉的名字被反復劃掉，有的是"我們是表親"的字樣被涂成墨團，還有些不成句的片段："如果沒有......""或許可以......"。慕銘赤著腳站在地板上，冰涼的觸感讓他短暫清醒。他走到書桌前，翻開日記本，在空白頁寫下："就當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夢吧。"筆尖刺破紙張，在背面留下深深的凹痕。

晨光初現(xiàn)時，慕銘對著鏡子系好領帶。鏡中的少年眼神平靜，只是眼底青黑一片。他將校服熨燙平整，把所有情緒都藏進挺直的脊背里。路過凌玉的課桌時，他看見她放在自己桌上的草莓味牛奶，鋁罐上還凝結著水珠。

"早。"凌玉笑著打招呼，聲音清脆。

慕銘點點頭，語氣疏離："早。"轉身時，他聽見身后傳來輕微的抽氣聲。攥緊書包帶的手微微顫抖，他強迫自己大步向前。教室外的陽光刺眼，照得走廊地磚泛著白光，讓慕銘看不清以后的路了。梧桐葉在風中沙沙作響，他突然想起凌玉說過秋天要一起收集落葉做書簽，而此刻飄落在肩頭的枯葉，還沒來得及觸碰掌心就被他狠狠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