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雨徹底停了，暮色如同被水暈開的藍墨水，在天空中緩緩蔓延。凌玉站在教學樓后的老梧桐樹下，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漫畫書潮濕的封皮。那些被雨水泡皺的紋路，像極了她此刻混亂不堪的思緒。

慕銘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時，凌玉的身體下意識繃緊。少年將書包隨意甩在旁邊長椅上，金屬拉鏈撞擊的聲響在寂靜的空地上格外刺耳。他伸手揉了揉額角，發(fā)梢還沾著未干的雨水，在暮色中泛著冷冽的光。

“凌玉，我們聊聊吧。”慕銘的聲音比往常更加低沉，帶著一絲凌玉從未聽過的疲憊。

凌玉轉(zhuǎn)過身，看到少年眼底濃重的黑眼圈，記憶突然不受控地涌上來。曾經(jīng)，這個少年會在她熬夜畫漫畫時，默默送來溫熱的牛奶；會在她被老師批評時，用草稿紙折成小兔子逗她開心。而現(xiàn)在，他們之間卻隔著看不見的鴻溝。

“關于我們……”慕銘頓了頓，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其實我們是親戚?！?/p>

這句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凌玉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上次在家中，我媽給我說的?！蹦姐憦澭鼡炱鸬厣系目萑~，狠狠攥在手中，枯葉在掌心發(fā)出細碎的碎裂聲，“她冷著臉說，你奶奶和我爺爺是親姐弟，還警告我別把心思放在不該放的地方。按照輩分……我該叫你姑姑?！?/p>

凌玉感覺自己的心跟著枯葉一起碎成了無數(shù)片。那些他們一起度過的時光，圖書館里分享的耳機，雨天共撐的那把傘，此刻都成了最鋒利的諷刺。

“所以你突然疏遠我，是因為這個？”凌玉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連她自己都陌生的沙啞，“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慕銘猛地抬起頭，眼中有痛苦翻涌：“怎么說？說我喜歡上了自己的姑姑？說那些心動、那些擁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他的聲音漸漸拔高，帶著壓抑已久的崩潰，“你知道我這些天怎么過的嗎？白天要裝作若無其事，晚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該怎么面對你，怎么面對這份感情！”

凌玉感覺眼眶發(fā)燙，有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地滑落。她想起賀曉曉說過的話，想起慕白欲言又止的神情，原來所有的異常早有預兆，只有她被蒙在鼓里，還傻傻地期待著誤會解開的那一天。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凌玉抹了把臉，苦笑著問，“我們以后，要像普通親戚那樣相處嗎？”

慕銘沉默良久，伸手想要觸碰她，卻在半途又猛地收回。他的聲音里帶著絕望的自嘲：“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每次看到你，我的心還是會不受控制地疼。”

風掠過梧桐樹梢，抖落幾滴殘留的雨水，正巧落在凌玉發(fā)燙的臉頰上。她低頭看著漫畫書扉頁暈開的字跡，那些曾經(jīng)甜蜜的誓言，如今像褪色的水彩，一碰就碎。遠處傳來晚自習的預備鈴聲，在暮色中顯得格外蒼涼。

“或許，我們都需要時間?！绷栌裆钗豢跉?，聲音帶著決絕，“就當……就當這一切，是一場美麗的誤會吧?！?/p>

慕銘沒有說話，只是彎腰拿起書包，轉(zhuǎn)身離去。他的背影在暮色中越走越遠，漸漸融入黑暗。凌玉站在原地，看著少年離去的方向，直到月光爬上樹梢，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而那份錯位的愛戀，終究像這雨后的積水，在時光里慢慢蒸發(fā)，只留下淡淡的痕跡，證明它曾經(jīng)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