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家……現(xiàn)在應該說是毛不易了。
薛之謙頗有一種睡覺沒睡醒的感覺。
皇帝為了抗衡他,私下養(yǎng)的的禁軍首領(lǐng)毛不易,居然就是他之前在馬路上撿的,養(yǎng)了四個月的王維家?
七年了,又見到毛不易肯定是喜大于驚,可畢竟是朝堂之上,他也不能表露情緒,于是很快冷靜了下來。
冷靜下來之后,他便從頭開始往后捋,毛不易剛才叫他的那聲“師父”是什么意思?
挑釁?
下戰(zhàn)書?
薛之謙有點心寒,雖然他們以前也只是相識四個月,但是薛之謙性子使他從一開始就把毛不易當成親徒弟養(yǎng)著,如今看到徒弟變成了自己的敵對方,自然難過。
總之,不管怎樣,薛之謙是要問明白的。
好容易熬到下朝,薛之謙向外走的腳步放慢,打算找機會去到毛不易那問問,就聽見皇上開口:“毛將軍,你先留下?!?/p>
“……是?!?/p>
聽見毛不易回答,薛之謙怔了一下。
那就……先不問了吧。
回到薛府,又有點想喝酒。
好多年沒喝,今天再見到毛不易,突然又想喝了。
想來這毛將軍應該是花生米轉(zhuǎn)世了,不然怎么這么下酒。
他磨磨唧唧的取了酒盞,又磨磨唧唧的取了壺酒。
他支著下巴給自己滿上一盞,嘴唇湊到酒盞邊上,一點一點嘬著喝完了一盞。
他頓了頓,又滿上一盞,頭剛湊過去就被人用兩根手指抵住了。
“……”
薛之謙抬頭,看見毛不易收回手,尷尬的沖他叫了一聲:“師父?!?/p>
本來想問問他怎么樣,又想到他現(xiàn)在是皇上的人了,沒理他,板著臉拿起酒盞往嘴邊送。
然后酒盞就被毛不易拿走了。
這位“花生米”拿起來就一飲而盡,對薛之謙說:“師父,你再喝一口就要多了?!?/p>
誠懇的語氣,薛之謙有種被嘲笑了的感覺。
“你管的真是多誒?!毖χt到這語氣不太友好了,毛不易也聽出他憋著一股氣。
毛不易不理解他這股氣是沖著誰發(fā)的。
毛不易輕輕把酒盞放到桌上:“……師父不愿意讓我管了嗎?!?/p>
疑問的句式,肯定的語氣。
“你為什么去給皇帝干活???”薛之謙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可能是委屈,又或者是別的什么。
尤其是看見毛不易到現(xiàn)在還不溫不火的態(tài)度和情緒,他胸口有點上不來氣,很堵,堵的心口疼。
“……什么?”毛不易沒聽懂,“為什么不能?”
“你怎么就聽不明白,”薛之謙支著下巴的手挪了挪,改成支到額頭上,“再過要不了幾年,不是你殺了我就是我殺了你,你覺得皇帝那老頭養(yǎng)你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讓你壓著我嗎?”
“你覺得最后你又會有什么好下場嗎?”
這回毛不易聽懂了,他往前蹭了兩步,蹲到薛之謙跟前,低聲解釋:
“師父,我知道皇帝想找人壓著你,我才想辦法湊過去的?!?/p>
“?”
“師父我又不傻。”
“……”薛之謙終于反應過來他好像誤會了什么。
酒精作祟,他看著毛不易沒說話,等著他繼續(xù)解釋。
“這樣皇帝以后找人壓你也是找我,我又不會……不會真跟你對著干……”
他原是想說“不會壓著你”,但是總感覺哪里很奇怪,就別扭著改口了。
明明薛大將軍見識過了朝廷險惡,知道人心可畏,信人不能盡信。
明明他當初也只是和毛不易相處了不到五個月。
但是毛不易這會說什么他都信了。
“我還以為……”薛之謙也尷尬了,支吾著聲音越來越小,“以為你為了出人頭地要干掉我嘞……”
毛不易不咸不淡的接了句:“師父你想的可真多?!?/p>
“誒我就是……”薛之謙還要辯解,毛不易直接伸出手指豎在他嘴唇前。
“師父,”毛不易正色,嚴肅道,“薛將軍,你喝多了,睡覺吧。”
說罷就半推半哄的把薛之謙拽進屋里了。
強行睡覺。
毛將軍現(xiàn)在畢竟在皇帝跟前當差了,不好在薛府久留,翻了兩道墻,回了自己的住處。
竟然離薛府不算遠。
這宅子他剛買沒多久,皇帝秘密扣了他七年,雖俸祿照常給,卻沒有花的地方,衣食住行都在皇宮,有錢花不出去,毛不易很難受。
七年,他從一個專收流浪兒的底層軍隊開始,一步一步向上,最后走到皇帝眼前,被當做禁軍首領(lǐng)培養(yǎng),被當做震懾薛之謙的工具培養(yǎng)。
七年好像太長了,中間有段時間他都快忘記薛之謙長什么樣子了。
宮里四處長著眼睛,他不敢偷偷去看他,只偷偷寫了他的名字,疊了一層又一層,塞進一個香囊里,塞點香料,最后才綁嚴實掛在身上。
“師父……”毛不易捏著香囊,低聲念叨著。
他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開始喜歡薛之謙的,他總覺得他一早就該喜歡薛之謙了。
也許是薛之謙把他從巷子里拐回家的時候。
也許是薛之謙每次叫他家家的時候。
也許是馬車里共同呼吸過同一片空氣的原因。
也許是薛之謙認認真真教他東西的時候。
也許是薛之謙每次在他遇到危險一劍救他出來的時候。
或者更早?
想不起來了。
毛不易只是看著懵懂單純,他知道薛之謙是當今皇帝的心腹大患,皇上需要人壓制他。
與其看別人和他為敵自己在一邊干著急,不如自己去當這個人直接化解矛盾。
這是最簡單也最困難的辦法。
勇敢毛毛,不怕困難。
……
薛府里。
薛之謙沒睡著,這七年他這便宜徒弟做了什么,他也想到了七七八八。
真的能做到這份上嗎?
薛之謙不太理解。
他不以為那四個月的師徒情能有多了不起。
毛不易要是在的話沒準會安慰他一句說:“師父你謙虛了。”
看著如今在朝堂文武百官面前也絲毫不露怯的毛不易,又很是有一股莫名的驕傲。
可能也有點心疼。
七年之前他能一點不多想的跟毛不易說“我可太喜歡你了”,這會兒卻不能了。
為什么呢?我越活越回旋了?
還是……在臨睡過去前,薛之謙打斷了自己這個想法。
這可不行,師父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是背徳……
往后,兩人以這樣奇怪的身份相處了一年,他們朝廷之上互不認識,外人面前形同陌路,無人時插科打諢,喝酒談天。
在薛之謙又一次平定一場戰(zhàn)亂后,皇帝按捺不住了。
他想法子給薛之謙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逼他發(fā)兵反抗,又安排毛不易去平定薛之謙帶來的戰(zhàn)亂,結(jié)果倒是可想而知。
兩人順利聯(lián)手,像平定七年前西北戰(zhàn)亂的那次一樣,平定了這次剩下的烏合之眾。
“陛下又聰明又蠢的?!泵灰咨僖姷淖墓P直,看著薛之謙吩咐手下的人把皇帝帶走了。
“你藏的好?!毖χt笑的開心,摟過毛不易的脖子用力抱了抱他。
毛不易眼里閃過異樣的光,也抱住薛之謙。
終于撒開手,這兩位將軍臉上都有點五顏六色的,綠了白、白了紅的。
太精彩了。
“……師父,往后你有什么打算嗎?”毛不易后退兩步,詢問道。
“嗯……其實我不太想管朝廷的事了?!毖χt斟酌著開口。
“那真是可惜,”毛不易悄悄翻個白眼,“剩下點都是烏合之眾都算不上的雜兵,這天下可幾乎是你的了?!?/p>
“為師封你個什么呢?”薛之謙瞇起眼睛打量毛不易,“將軍,王侯?”
薛之謙半開玩笑半試探道:“要不我封你個皇后吧家家。”
聽見這個久違的稱呼,毛不易愣了一下。
兩人都沉默了。
薛之謙笑的尷尬,有點后悔開這么個玩笑,清清嗓子準備緩和氣氛,就被毛不易打斷了。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薛之謙身前,低頭小聲道:“師父想封我做皇后嗎?我也不是很介意。”
“我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的,”毛不易用他那低低的嗓音循循善誘,“師父不想管朝廷的事也沒關(guān)系,不然我來當這個皇上,我給師父封個皇后……”
“那你來登基?!毖χt鼓勵的拍拍他。
“……師父,登基我是開玩笑的,”毛不易很認真的問他,“師父,我發(fā)誓,上窮碧落下黃泉,你找不到一個比我更配你的人了,這你不給我一個皇后的位分嗎?”
“師父早就知道我喜歡你了,不是嗎?”
“誒行了,”薛之謙一巴掌擋住自己的眼睛,“我答應你?!?/p>
“師父,我還有一事相求……”
“說?!毖χt很大度。
“還想抱。”
“……”
“謝謝師父。”毛不易自覺的把薛之謙圈進懷里。
“師父……”
“又怎么了……”薛之謙頭埋在毛不易胸口,悶著聲音道。
“能不能親……”
沒等毛不易問完,薛之謙直接推開毛不易,又勾著他的脖子勾回來,紅著臉主動去親他。
看見毛不易也通紅的臉,心里才覺著平衡。
沒有太多時間給兩人談情說愛,這戰(zhàn)役過后要擦的屁股太多,很快就各自忙起來。
直到深夜。
薛之謙一沾床就沒忍住睡死過去。
毛不易也沒好到哪去,忍著昏睡過去的沖動,先掖勒掖薛之謙的被角,才躺到他身邊睡下。
……
春秋大夢,說醒就醒。
……
毛不易是被鬧鐘吵醒的,他拿起手機,動動手指關(guān)了鬧鐘。
總覺得剛做了很長的夢。
夢中夢,頭很痛。
他記得夢里睡覺之前旁邊還躺著薛之謙。
他向旁邊看看,噢還好,薛老師還在。
這下清醒了,毛不易挪挪身子,趴到薛之謙身上,兩只手肘撐在薛之謙身側(cè)。
薛之謙迷迷瞪瞪的好像也沒睡醒,嘟嘟囔囔分不清現(xiàn)實夢境。
毛不易沒聽清他說的很多,只聽聽清一句,他說:“不易啊,為師封你個皇后之位……”
毛不易聽樂了,低頭吻在他薛之謙唇角,把薛之謙親醒了。
薛之謙:“……”
毛皇后誠懇道謝:“承蒙薛老師厚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