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保送志愿單被發(fā)了下來。

5月11日，周一，午檢時，老師正在說關(guān)于保送高中部的通知。今天晚上將有一次線上家長會，關(guān)于保送、我校高中部和AP(留學課程)的介紹。明天早上我們就要上交保送志愿單；下午，最終的結(jié)果會于此公布。

一位陌生的女老師拿了一手的小紙條，走進了我班教室。頓時，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但很快，教室里出現(xiàn)一陣陣低沉的嘆息聲。

這老師很委婉地說了我們的三年成績總排名即將下發(fā)的事實。她三四次強調(diào)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還夸張地說：“看見有同學走向窗邊都要第一時間詢問他的情況，必要時須及時阻止?！彼粋€一個地叫同學的名字，讓他們拿各自排名紙條。都發(fā)完后，她就走了。

肖楚楠拿著自己的紙條，他只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印著排名的那一端被釘書針上了，而且釘?shù)煤芫o密。他不想掰直釘書針并將其取出，而直接用力撕開了它，紙條差點斷掉。他似乎一點驚訝也沒有，看著前方，靜如雕塑。

我從座位上邁腿并同時轉(zhuǎn)身，在過道中大跨幾步，然后兩腳蹭著地面，滑行到他面前。我把兩手撐在了他的桌上，看著他憂郁的雙眼，輕柔地問他：“我能看看你的排名嗎？”

肖楚楠：“看吧，我不介意?！?/p>

他的三年成績總評位列年級第九。按某位學長說的，他只要保送到本校高中部就能得到最高一檔的畢業(yè)獎學金。

我又看了看他的保送志愿單。他已經(jīng)在“是否同意免中考直升本校高中部”一欄填了“是”。所以，我問了他一下：“真的決定了保送了嗎？”

肖楚楠：“當然了，我早在初二就想留在這里了。”

“我知道你的真心是想和甄鳳芙在一起，可是你一旦選擇了保送，那么你很可能失去和她上同一高中的機會。”

肖楚楠：“和她上同一所高中只是我的美好幻想。就現(xiàn)在來看，即使我和她在同一所高中，破鏡重圓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的。”

肖楚楠停頓了十幾秒，繼續(xù)向我說道：“我不中考的根本原因是：我喜歡小外的環(huán)境，想在這里繼續(xù)上高中?？陀^原因是：1．如果我中考后再回來，那么就得不到優(yōu)秀畢業(yè)生獎學金了。2．整個初三階段，包括網(wǎng)課期間，我沒有刷題備考；而只復習了結(jié)課考的內(nèi)容?！?/p>

肖楚楠：“主觀原因是：1．當時的疫情對我的心理狀態(tài)影響嚴重，我的學習動力(尤其是對中考內(nèi)容)已基本喪失。2．我認為：只要愿意，無論在哪里學習都能學得好。3．我不想把兩個多月的時間浪費在中考上，我想發(fā)展一下自己的興趣，學一些我喜歡的東西(如編程)。4．我怕我的存在會影響甄鳳芙備考。5．我不想讓初戀的回憶散失掉，沒有了戀人，我只想和初戀的回憶生活在一起?！?/p>

“如果甄鳳芙真的離你遠去，那么你與愿意像你的小說所寫一樣移情于我嗎？”

他隨隨便便地回答了我：“看情況吧?！?/p>

最后一節(jié)課，老師讓我們做昨天發(fā)的英語報紙。肖楚楠先低頭快速地翻著書箱，然后拿出了一個字跡密密麻麻的棕黃色條格本。我知道，他找不到昨天的報紙了。他拿著筆，先停了片刻，然后開始在那個本上奮筆疾書。

下課后，我走過去問他：“果然是鐵定要保送的大佬，連報紙都不寫了?！?/p>

肖楚楠：“不要總是‘拍馬屁’，我不喜歡被別人過分夸贊，我會害羞的。剛才我沒找到昨天發(fā)的報紙?！?/p>

“那你剛才在那里急急忙忙地寫什么呢？”

肖楚楠：“校園日記。我想把它記下來，作為自己生活的印記，在未來用于追憶過去的史料或是幻想創(chuàng)作的素材。”

“那你都記些什么事呢？”

他更靠近我了，小聲地告訴我：“主要是我與甄鳳芙的事。還有我的心情……從癡狂，到懷疑，到失望，到妄想。已經(jīng)有三本了，你要想看的話我可以給你拿?！彼f著說著便低下了頭，輕輕觸碰我的發(fā)絲。

我一邊和他一起走出教室，一邊回頭看。疫后復課的每一次放學，他的身后都會跟著一個女生，叫諾拉。她與我截然相反，只會安靜跟在他的身后，一句話都不說。我們?nèi)俗叱鲂ｉT，他與諾拉一起左轉(zhuǎn)，而我跟了過去。

肖楚楠的母親開紅色的小轎車帶他們倆回家；諾拉坐在副駕駛位置，肖楚楠坐在她的正后方。他們倆一句話都說不起來，只偶爾回答一下他的母親問的問題。

我可以放心，諾拉完全不會威脅我與肖楚楠的戀情。但我又想到了一個小問題，就是他在不主動勾搭別人時也在排斥主動示好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