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狗,快快走,打倒壞蛋得自由
小朋狗,手牽手,我們一起去郊游
小朋狗,揮揮手,臨別時刻不哭糗
小朋狗,回家守,媽媽的湯圓超燙口
我騎著小電驢,風(fēng)吹在臉上,配合斑駁樹蔭,涼了陽光的灼熱.
是自由的味道。
我看向后視鏡里上氣不接下氣、后腳踢著前腳的唐序第:“還跟得上嗎?”
唐序第叉著腰邊跑邊深呼吸,一陣風(fēng)兒過,嗆咳幾聲,眼淚花花:“能!”
“有種?!蔽壹铀伲皼_??!”
唐序第腰上系了根繩子,若不想與地面開展深層次交流,只能竭盡全力跟上,看日頭,她應(yīng)該跑了有兩個小時了,萬惡的江秊昑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天殺的,她才十歲!
等她以后有能力了,她一定要告江秊昑虐待兒童,判她牢底坐穿!
“江秊昑!”
喲呵,還有力氣吼這么大聲,小朋狗體力不錯嘛,我偏頭問道:“爽不爽!”
“爽!”
“以后還敢不敢騎我頭上!”
“敢!”
我毫不意外唐序第的回答,若她因為小小一點勞累便乖順,我會不要她的。
“加快速度嘍,跟上!”
“江秊昑!”
曬了大半天,有點渴了,我停下車優(yōu)哉游哉喝水:“哎,開心嗎!”
唐序第雙手撐膝,俯身喘息,狠狠咽了口唾沫,抬頭瞪我:“艸...你...大爺!”
“我大爺就是你大爺,本想讓你休息休息,還有力氣艸別人,年輕就是好,體力旺盛,那就...”我放下水壺,啟動按鈕,“加速!”
唐序第毫無防備被扯了個趔趄,差點與地面來個法式深吻:“江秊昑!”
“別喊啦,我知道你愛我!”
“江秊昑!”
“哎!”
“江秊昑!”
“暑假快樂!”
“江秊昑!”
“新年快樂!哈哈哈!”
養(yǎng)孩子,挺好玩。
明明艷陽高照,氣溫炎熱,唐序第只覺得吸入肺葉的熱風(fēng)如刀割裂,口中一點唾沫也沒有,干咽空氣,喉肺中的干渴疼痛愈發(fā)明顯。
可是,當(dāng)她看著前面江秊昑,齊腰的長發(fā)隨風(fēng)飄揚,一聲聲“快樂”高歌入耳,唐序第心中突生出一股得意,得意江秊昑現(xiàn)在的開心源于自己。
這種感覺很奇妙。
明明她與江秊昑從未有過交集,見到江秊昑第一眼開始,唐序第莫名想跟著她,守在江秊昑身邊,就算時不時的挨打,時不時的刺耳言語,可她心中冥冥一道聲音告訴她,江秊昑是只沒安全感的貓,習(xí)慣用利爪與尖牙偽裝自己,嘶吼是她內(nèi)心的掙扎與自救。
所以,唐序第面對前期江秊昑的刁難,忍得下來。
何況,這種生活比在唐家的生活好太多了,至少吃飽穿暖,還能上學(xué)。
唐序第做夢都沒這么美。
唐序第心里清楚,江秊昑的刁難,不,那不叫刁難,真正的刁難刻薄如唐家人。
冬天里不慎被族中小孩用熱油潑了右腳,沒有溫水,被按在雪地里降溫,若不是她無意間找到媽媽留下的錢去了醫(yī)院,可能早早因感染死亡,不,死亡對于她來說還算好的結(jié)局,最糟糕的遇境是因感染截肢,徹底淪為一個廢人,在唐家的掌控中永遠(yuǎn)無法逃出生天。
到現(xiàn)在,若仔細(xì)觀察她的右腳會發(fā)現(xiàn),有點跛。
又或者說,黢黑的地窖內(nèi)的那些手,骯臟黏膩,貼在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只有狠下心,拿出早早備好、藏在鞋底的防身匕首,劃斷長發(fā),一刀一個,直到腳下濕滑,她不慎踩滑摔倒,地窖的門才從外面打開。
大漆,幾乎所有人類都過敏,你們應(yīng)該沒吃過,只需要一點點的漆,強行涂抹進(jìn)口腔,被人捂住口鼻,口水受到刺激不斷分泌,試圖將強刺激的大漆稀釋掉,可惜,漆液走到哪浸染到哪,口中火燒火燎,咽喉,嗆進(jìn)氣管,食管,胃部,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體內(nèi)黏膜在翻涌,燙起一個個燎泡,特別是喉頭開始腫脹,感受著懸雍垂一點點漲大,阻塞氣管。
窒息的感覺太過痛苦,惡魔的笑顏,如萬花筒在眼前重復(fù)放映,配合著陣陣耳鳴,嗡嗡作響,實在可怖。
唐序第當(dāng)時以為自己死定了,一位路過的、從未見過的奶奶發(fā)現(xiàn)了休克的唐序第,制止了屬于小孩的玩笑。
唐序第在醫(yī)院里醒來,看到床頭留下的錢,自媽媽離開她后,第一次,哭了。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養(yǎng)好后,唐序第回到唐家,不知是何原因,玩笑沒有了,無視,全族的無視。
唐序第松了口氣,沒事,只要不傷害她的肉體就成。
江秊昑于她的手段,最多算是教育,只是她的教育方式太過簡單粗暴,若不是唐序第在唐家討過生活,可能也無法接受這種極限教育。
我將車速放至最慢,又跑了半個小時,反光鏡里的唐序第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水鬼,頭發(fā)、衣裳濕噠噠黏在身上,汗水順著衣角滴在腳邊,右腳跛得稍微有些明顯。
差不多了,再跑下去,好不容易恢復(fù)較常人的腳又要復(fù)發(fā)了。
我停車,唐序第撐著雙膝喘氣。
“繞山頭跑了一圈半,勉勉強強,今天就到這里?!?/p>
唐序第喘息如風(fēng)車,耳朵只聽到了“勉勉強強”,一口氣差點上不來,顫著手指我:“你...你自己...跑啊...還還勉勉強強...你...”
“指我?手不想要了?!?/p>
唐序第話都說不利索,放棄了和江秊昑交流,艱難挪步呈“大”字趴在后座上歇息。
一瓶水遞到唐序第面前,桃粉色的水杯,唐序第用盡力氣偏過頭去看手的主人。
江秊昑一臉嫌棄:“實力差還不允許我說了,你可是要貼身保護(hù)我的,若因為你的失誤,我受傷了,哼!要你好看?!?/p>
逆光的江秊昑,發(fā)絲飄揚,發(fā)帶隨風(fēng),遮住了唐序第的眼睛,她抬手移開,對上江秊昑俯身看她的眼睛,如淵的深眸,清晰倒映出此刻狼狽的她。
唐序第突然有了唾沫。
面前的水杯晃了晃。
“喝嗎?”
唐序第不知怎么想的,直直望著江秊昑的眼睛,就著江秊昑的手,喝了。
我!
搞啥?
我打了個冷戰(zhàn),將水杯塞進(jìn)唐序第手中:“還以為跑步跑得你手?jǐn)嗔四兀@不好好的?自己拿著喝!”
色厲內(nèi)荏。
唐序第突然理解了這個成語。
唐序第看我的眼神很不對勁,很奇怪,似曾相識,我忍不住退后幾步。
不是什么好眼神。
不對,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能忘記的不是大事,不想了。
我收起笑容,微微瞇眼:“休息好了?!?/p>
唐序第一個激靈,她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慌忙垂眼:“休息好了?!?/p>
我將唐序第掀下去,坐上車:“自己爬回去。”
“好。”
“藏好你的眼神,再這么看我,丟你回唐家?!?/p>
“是?!?/p>
我騎著小電驢往家走,唐序第的眼神很危險,具體危險在哪,我不清楚,第六感吧。
原本還想著捎唐序第一程,可惜我不喜歡她看我的眼神,二十公里的路,自己走回去吧。
我需要讓唐序第知道,偶爾的小性子我能讓她放肆一下,若是敢得寸進(jìn)尺...
晚上十二點,我喝著秦知做的奶茶,窩在沙發(fā)里打游戲。
秦知非要開燈,說什么屏幕光線變化太大傷眼,我就喜歡關(guān)燈打游戲,這樣玩恐怖游戲才刺激,可秦知不聽,我關(guān)一次,他開一次,關(guān)一次,開一次,反復(fù)幾次后,秦知直接拿走遙控器,順便把聲控關(guān)了。
我:...
欺負(fù)殘疾人,算什么好漢!
拗不過秦知,他留了一盞夜燈后揣著遙控器進(jìn)屋睡覺了。
我正和最終大boss打得焦灼,眼見雙方最后一絲血,我的大招離距離預(yù)熱好只差兩秒,只要我躲過boss這一招,我就通關(guān)了。
嘎嗒。
大半夜的,我手一抖,按劈叉了,沒閃過,死了。
我將手柄朝著發(fā)出聲音的地方丟去:“滾!”
沒動靜。
秦知聽到響動出來了:“怎么了?”
燈光隨著他的出聲亮起,唐序第趴在門口。
“死了?”我皺眉揮手,“丟出去,晦氣。”
秦知看我一眼,朝唐序第走去。
唐序第勉強抬手。
“沒死啊,可惜。”
唐序第回來了,我有點小失望,坐上輪椅朝電梯走,進(jìn)電梯時我回頭指著唐序第手邊的手柄:“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游戲通關(guān)?!?/p>
雖說我這么大年紀(jì)了,不就是一游戲嘛,不要和小朋狗一般計較,可這游戲有個很煩的地方,必須連贏才能通關(guān),輸了得重頭開始,我打了一星期,眼看終于要通關(guān)了,結(jié)果被唐序第打斷,說不生氣不可能的。
第二天早上,我下樓時唐序第還在那和怪物斗智斗勇,哼,想借機曠工是吧,我指揮秦知把唐序第丟火鍋店去,回來繼續(xù)。
這段時間江邢廷公司很忙,不怎么回家,秦知去幫忙,唐序第在火鍋店打工還還債,我一個人住市中心的公寓,定時有保姆上門送飯、打掃,我不想出門,游戲玩得無趣,干脆專心折騰我這雙腿。
江邢廷說過,我這雙腿沒有受過任何外傷,心理醫(yī)生說,我無法站立,可能與四年前那件事有關(guān)。
可是,現(xiàn)在是我在掌管這具身體,我又沒有心理問題,為啥我還是站不起來?
算了,我看向手中的銀針,銀針在手,天下我有。
我還不相信了,憑我的醫(yī)術(shù),還解決不了小小一雙腿。
也不能每天都施針,施針耗氣,扎針耗血,我本來身體就不太好,這段時間有點急功近利,連續(xù)兩周下來我面無血色,好像從陰暗處爬出來的吸血鬼。
這樣不是個事兒。
我開始每天打坐,鞏固元氣,定個陽氣充足的時間段施針。
咚咚,門被打開。
飯點到了,保姆來送飯,等面前擺放東西的動靜消失后,我睜開眼睛。
“怎么是你?”
唐序第將一塊包裝精致的蛋糕放在我面前:“我明天開學(xué)?!?/p>
“哇喔?!蔽冶硎倔@訝,示意她放茶幾上,“時間過的真快?!?/p>
唐序第:你演技真差。
我勾勾手指,唐序第明顯對我這個動作pdst了,站在原地不動。
我嘖了一聲:“不打你?!?/p>
唐序第這才走過來,動作還是有明顯的后撤防備。
我示意唐序第蹲下,明顯看到她咽了口唾沫,內(nèi)心掙扎兩息,老實蹲在我面前。
“真乖?!蔽颐菩虻谀X袋,戳著她頭頂?shù)男齼?,“好好學(xué)習(xí),沒事別回來,繼續(xù)拿第一名,可以抵債?!?/p>
“好?!?/p>
好干巴的回答。
“我可以,抱抱你嗎?”
“皮癢了?”
唐序第準(zhǔn)備起身:“不抱就不抱嘛,兇什么兇,小氣。”
我躺進(jìn)沙發(fā)里,張開雙臂。
唐序第眼睛亮亮的:“真的,可以?”
“抱不抱?手酸了?!?/p>
“抱!”
唐序第幾乎是撲在我身上,一個熊抱,泰山壓頂,差點沒創(chuàng)扁我。
不知道抱了多久,我拍拍唐序第腦袋:“餓了,懶得動,喂我?!?/p>
“好。”
小朋狗真容易滿足,不過一個抱抱而已,開心成這樣。
吃飽喝足,天已經(jīng)黑了。
我瞇著眼睛,指揮唐序第拉開窗簾,關(guān)了燈,落地窗外車水馬龍,燈光璀璨,映射上天空染了層橘光,星星躲進(jìn)夜幕,只留了月亮在天上掛著。
我支了個抱枕趴著:“你說,死了的人,是不是變成了星星,在天上看著我們?”
黑暗中,樓下的光線反射入唐序第眼睛,明亮如明珠。
“或者說,她會不會與我同在一個時空,等待著我與她的重逢?”
“從未想過?!碧菩虻谕铝?,“我現(xiàn)在只希望唐彥峰好好活著?!?/p>
嗯?
“等我成長起來,好向唐彥峰討債,早死的話,太便宜他了?!?/p>
我表示同意:“明天上學(xué),緊張嗎?”
“緊張什么?”
“你一個九歲的小屁孩,不怕那些大孩子欺負(fù)你?”
“我是去學(xué)習(xí)的?!?/p>
我聽出了唐序第的言下之意,她只負(fù)責(zé)學(xué)習(xí),其它的,我來擺平。
“No no no...”
我豎起食指左右搖晃。
唐序第皺眉:“你不是說學(xué)習(xí)方面任何要求你都會答應(yīng)嗎?”
我繼續(xù)搖晃食指:“那是八歲的你,現(xiàn)在是周歲九歲、虛歲十歲的你,不可同日而語,需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
“你是說,除了學(xué)習(xí),其它的也要我自己出手?”
“孺子可教?!蔽依硭鶓?yīng)當(dāng)攤手,“不然以后僅憑你書中的刻板知識弄死唐彥峰?”
好有道理,唐序第無處反駁。
游戲每日任務(wù)提示音響起,我拿起手機,眼神都不給唐序第一個,指著殘局:“收拾干凈,退下吧。”
一把游戲打完,一個小時過去。
望著干凈的房間,思考人生。
唉,我不能這么不思進(jìn)取。
可是,誰叫我媽那么厲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