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還在走

在家里，母親最關(guān)心的是天氣；進(jìn)了醫(yī)院，母親最關(guān)心的是日子。雖然，天氣和日子，對母親來說只是個概念，沒有任何意義。但母親總是不厭其煩地問。

開始，我還有些耐心。時間長了，就漸漸厭煩了。誰架得住這看似無心，沒完沒了的盤問呢？

母親似乎覺察到了，眼里流露出不安。那一刻，母親就像是犯了錯的小學(xué)生。反弄得我心里不是滋味，覺得母親應(yīng)該數(shù)落我?guī)拙?。然而沒有，母親的沉默，更讓我的心里糾結(jié)成一團(tuán)。

我是因?yàn)槟赣H需要照顧，才辭職的。其實(shí)，我早就該辭職了。母親都八十三了，該是讓兒子為您老人家，盡點(diǎn)孝心的時候了！母親呆坐的時候，可母親老是覺得拖累了我，呆坐的時候，時不時攏攏稀疏的頭發(fā)，揉搓一會兒多皺的手背。像是梳理著過去的歲月，揉搓著來日的時光。沒當(dāng)這個時候，手指就會不經(jīng)意地抹一下眼角。

隨著病情的加重，母親的腦子越來越不聽使喚了。耳朵也越來越背了。我大聲喊，再加上用手比劃，才能讓母親明白些我的想法。漸漸地，我和母親的交流，就逐漸改成了眼神和手勢了。沒想到，這方法竟比說話來的簡單，明白。我為這發(fā)現(xiàn)而歡欣鼓舞！

一切還好，母親還能走，雖然已是顢姍；一切還好，母親還能微笑，雖然有些僵硬，但這對于我來說，已是大大的滿足了。

都說，到了母親這個歲數(shù)，心智是越活越小了，就是人們常說的老小孩了。這從母親對我的依賴，就明白了。我應(yīng)該不厭其煩地，拿出老師對待孩子的耐心來對待母親了。說是這么說，可在母親眼里，我不管長得多大，都永遠(yuǎn)是個孩子?！獩]當(dāng)母親下意識地抻抻我的衣角，摸摸我的手背，我就懂了。

我最享受的時光，是母親推著輪椅，在前面緩緩地走，我跟在后面，慢慢地行。從醫(yī)院走廊的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到這頭。走廊長長的，幽暗得像條隧道。我想就這樣，就這樣，陪著老母親，沿著這條隧道，一直走，一直走下去。

只要你還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