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請自來,還躲在暗處,閣下想做什么?”
子空眼神凌厲,瞥向黑洞洞的竹林深處。耳朵一動,所有的聲音盡收,來得不止一人,約莫二三十人。
他握緊少鵹,起身迎戰(zhàn)。
地下城。
傅絲蘿坐在銅鏡前,指尖捻著一縷發(fā)黃的發(fā)尾,秀發(fā)在燭光下泛著病態(tài)的淡金色。
地下城沒有日光,連燭火都像是被潮氣浸透了,昏黃暗淡。
這里果然還是不適合花妖住,再多待一段時間,只怕她整個人就跟韭黃一個色了。
久宣夜說他要去外面查探情況,傅絲蘿也坐不住,簡單收拾了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準備等他一回來,就跟沈圖南辭行。
叩叩叩——
“傅姑娘?”
門外,沈圖南的聲音溫和有禮。
傅絲蘿指尖一頓,下意識撫上小腹。孩子發(fā)育的很快,她的肚子看上去跟人類懷孕三個月差不多。除了之前有過惡心的反應,之后一直很平靜。
但這幾日,每當她見到沈圖南,腹部就隱隱發(fā)緊,像是腹中的小豹子在不安。
傅絲蘿深吸一口氣,拉開房門。
沈圖南站在廊下,一襲灰袍,面容清癯。他身形瘦削,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久病之人,唯有一雙眼睛幽深如古井,映著跳動的燭火。
見傅絲蘿開門,他微微一笑,眼角浮起細紋,顯得格外慈和。
“在收拾行李了?”他目光掃過她身后的包袱,語氣依舊溫和,“那就跟我走吧?!?/p>
“走?”傅絲蘿一時沒反應過來。
“難道宣夜沒有同你說?”沈圖南驚訝道。
傅絲蘿更加一頭霧水了。
“哎呀,看來我是壞了宣夜的好事。那日他說同你的婚禮被變故打斷,想要給你一個驚喜,結(jié)果被我這一攪和,反而讓你知道他去干了什么?!?/p>
“你說,他出去是為了準備驚喜了?”
傅絲蘿初入人世,對人并不了解。再者自住進地下城后,沈圖南對她和久宣夜多有照拂,哪怕他身體不適,依然連續(xù)三天耗費精力幫助久宣夜維持人形。
故而,傅絲蘿雖覺得不對勁,卻也沒有覺得對方在騙自己。
但她還是留了一個心眼。
“多余的話,我是不能再說了,倒時你便知道了。走吧,船已經(jīng)在渡口等著了?!?/p>
從地下城出去,需乘船穿過一條蜿蜒曲折的暗河。
傅絲蘿跟在沈圖南身后,腳步聲在空蕩的甬道里回響。石壁上滲著水珠,偶爾滴落,在她頸后激起一陣涼意。
河岸邊泊著一艘小木船,船頭掛著一盞青燈,映得水面幽幽發(fā)綠,船上只有一個年過半百,瘦弱的老叟。
“上船吧。”沈圖南伸手扶她,掌心冰涼。
到這兒,傅絲蘿才相信他是真的要送她出去,也沒存什么壞心思。
猶豫片刻,傅絲蘿終究踩上船板。
船身輕晃,她站穩(wěn)后回頭,沖沈圖南淺淺一笑:“多謝師叔這些日子的照顧?!?/p>
沈圖南站在岸邊,灰袍被河風掀起一角。
他仍是那副和善模樣,溫聲道:“路上小心。”
傅絲蘿點頭,正要轉(zhuǎn)身——
后頸驟然一痛!
她眼前發(fā)黑,最后的意識里,是沈圖南依舊含笑的眼睛,和那只緩緩收回的、蒼老枯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