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剛過,陽光還未完全驅(qū)散晨霧,城南那座破敗的土地廟里,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淡淡的藥草味。
沈硯緊緊抱著楚無涯,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冰冷的身體。
“楚兄,你再堅持一下……”
沈硯的聲音顫抖,帶著一絲絕望。他已經(jīng)用銀針試過,箭上的毒,是鶴頂紅。
“沒用的……”
楚無涯虛弱地?fù)u了搖頭,嘴角溢出一絲黑血。
“這是東廠特制的毒藥,只有……太醫(yī)院的獨門解藥,龍涎返魂散,才能救我……”
他艱難地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龍涎返魂散?
沈硯心中一凜,這名字,似乎在哪里聽過……對了,是御藥房!
他猛然想起,之前在御藥房調(diào)查時,曾無意中瞥見過這味藥的記載。
可那地方,守衛(wèi)森嚴(yán),自己如何能取得解藥?
就在這時,楚無涯腰間滑落出一件東西,發(fā)出“當(dāng)啷”一聲輕響。
沈硯低頭一看,是半枚斷裂的魚符,上面刻著“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幾個字。
沈硯的瞳孔驟然收縮。
“你……你是錦衣衛(wèi)?”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楚無涯。
“咳咳……”
楚無涯劇烈地咳嗽起來,更多的黑血涌出。
“是……也不是……”
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我……我一直……在調(diào)查……善堂的案子……”
沈硯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楚無涯是錦衣衛(wèi),卻又說自己在調(diào)查善堂?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一直自稱是建文舊部嗎?
“嗖——”
一支冷箭破空而來,釘在廟門上,箭尾還帶著一封信。
沈硯心中一緊,連忙抽出信,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字:泥犁獄不收無名鬼,欲救此人,申時獨自至龍隱洞。
字跡潦草,卻透著一股陰狠。
“龍隱洞……”
沈硯喃喃自語,他知道,那是清涼山深處的一個天然洞穴,地形復(fù)雜,易守難攻。
對方這是要引他前去?
申時,龍隱洞。
沈硯獨自一人,站在洞口。
寒風(fēng)呼嘯,吹得他衣衫獵獵作響。
洞內(nèi)一片漆黑,深不見底,仿佛一只張開巨口的怪獸,等待著吞噬一切。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沈大人,你果然守信。”
一個陰冷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借著微弱的光線,沈硯看到一個身著黑衣的身影,緩緩走出。
是東廠的檔頭。
“解藥呢?”
沈硯冷冷地問道。
“解藥就在這里。”
檔頭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在沈硯面前晃了晃。
“不過,想要解藥,你得先拿出東西來交換?!?/p>
“什么東西?”
“陶俑案的全部證據(jù),包括你在密室里找到的善堂名錄?!?/p>
檔頭陰笑著說道。
沈硯心中一沉,看來對方早就知道他掌握了證據(jù)。
“好,我給你。”
沈硯說著,從懷中掏出那半頁名錄,緩緩遞了過去。
檔頭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伸手去接。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嗖——”
一支袖箭從黑暗中射出,正中檔頭眉心。
檔頭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便一頭栽倒在地。
沈硯驚駭?shù)乜聪蛐浼鋪淼姆较?,只見楚無涯緩緩走了出來。
他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眼神卻銳利如刀。
“你……你沒中毒?”
沈硯驚愕地問道。
“錦衣衛(wèi)的毒,東廠也配解?”
楚無涯冷笑一聲,從腰間亮出一塊牙牌,上面赫然刻著“錦衣衛(wèi)”三個字。
“我奉命追查建文帝舊部,以及……善堂的真相?!?/p>
楚無涯緩緩說道,
“沈大人,你父親沈恪,就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善堂童尸制俑的秘密,才會被東廠滅口?!?/p>
沈硯如遭雷擊,呆立當(dāng)場。
原來,父親的死,竟然與這陶俑案有關(guān)!
戌時,神樂觀后山陶窯。
沈硯手持那半頁名錄,站在清虛道長面前。
“癸未年七月十五,子時,火起,童男童女各十……清虛道長,這是什么意思?”
沈硯的聲音冰冷,帶著一絲顫抖。
“哈哈哈……”
清虛道長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沈恪啊沈恪,你聰明一世,卻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你父親發(fā)現(xiàn)了人骨制俑的秘密,東廠便讓他……也成了陶俑!”
清虛道長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瘋狂。
沈硯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人骨制俑……”
他終于明白,那些陶俑,竟然是用人骨做成的!
而他的父親,竟然也……
“嗖嗖嗖——”
一陣箭雨襲來,清虛道長慘叫一聲,倒在血泊之中。
他掙扎著,用盡最后的力氣,嘶吼道:
“書院……焚尸……”
話音未落,便氣絕身亡。
東廠的箭隊,將陶窯團團圍住。
沈硯站在原地,看著清虛道長的尸體,心中一片茫然。
書院?焚尸?
這又是什么意思?
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焦黑的木牌,上面依稀可見“明德”二字。
沈硯攥緊木牌,他知道,陶俑案的終結(jié),正是焚尸獄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