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后的第七個晴夜，巴西龜背甲上的星圖完整了。任柳在日記本描摹龜殼紋路時，發(fā)現(xiàn)那些光點連起來竟是獵戶座的形狀——弟弟出生那年的冬夜星座。

任始奚赤腳踩過滿地星圖復印件，冰涼的腳背貼住哥哥小腿取暖："生物老師說，動物會記住初遇時的星空。"他的虎牙叼著星星手環(huán)，銀光在唇間流轉成銀河，"哥那晚看到的獵戶座，腰帶第三顆星是不是特別亮？"

任柳的筆尖懸在"1997年霜降"上方，墨水滴穿了年份。他忽然記起產房窗外那抹刀鋒似的星光，此刻正映在弟弟鎖骨凹陷處。

***

校慶日排練話劇時，任始奚被選中扮演逐日的夸父。他拎著道具桃枝闖進教師辦公室，發(fā)間還沾著扮演太陽的同學撒的金粉："導演說缺個旁白。"少年把桃枝橫在哥哥批改的試卷上，"哥的聲音最適合在黑暗里生長。"

當任柳念到"道渴而死"時，任始奚突然抓住他握稿的手。金粉從發(fā)梢落在兩人交疊的手背，朱砂痣成了困在銀河里的紅月亮："這里應該停頓三秒，"少年的拇指劃過他脈搏，"等觀眾的呼吸纏住追光。"

暮色漫進窗欞時，任始奚枕著哥哥的教案小憩。他的睫毛在余暉里投下柵欄，將任柳偷看的目光切割成不敢落地的金箔。風掀起劇本一角，露出少年用金粉寫的批注：想要變成哥眼鏡上的霧氣。

***

凌晨的便利店玻璃櫥窗前，任始奚哈氣畫了只斷翅蝴蝶。他的指腹追著霜花游走："小時候哥教我呵氣暖手，現(xiàn)在該還利息了。"少年突然將哥哥的右手按在自己頸間，朱砂痣陷進溫熱的凹陷處，"監(jiān)測到哥的體溫傳導效率是37%。"

任柳抽回手的瞬間，櫥窗映出他們錯位的影子。任始奚的后腦勺虛虛抵著他肩膀，像株尋找支架的忍冬藤："便利店阿姨說我們長得不像。"少年戳破玻璃上的霜花，"她不知道我們共用過同一個宇宙——1997年之前的哥，2003年之后的我。"

回程時任始奚偷走哥哥的圍巾，說是要補全生物課的擬態(tài)實驗。任柳在深夜發(fā)現(xiàn)圍巾疊在枕邊，沾著弟弟的雪松香與一縷銀發(fā)，纏繞成未解的莫比烏斯環(huán)。

***

冬至包湯圓時，任始奚的面粉手印偷渡到哥哥后腰。他隔著毛衣描摹腰椎凸起："這里藏著哥的翅膀骨。"少年指尖的溫度穿透毛線，在第十節(jié)脊椎釀出梅子酒，"破繭的時候，記得叫我當?shù)谝粋€觀眾。"

姚烏端著紅豆餡經(jīng)過時，任始奚正用沾滿糯米的指尖點哥哥鼻尖。逃逸的米粒落進衣領，在鎖骨窩發(fā)酵成甜酒。任柳別開臉的剎那，少年唇間的熱氣掠過他耳膜："剛偷吃了哥的湯圓，芝麻餡的。"

庭院里，巴西龜正把鼻尖貼在玻璃缸上凝視夜空。獵戶座第三星的光穿過波紋，在龜殼星圖上照出兩個依偎的剪影，像極了櫥窗里那對錯位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