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指尖攥住朱高煜衣領(lǐng)時，孩子已面色青紫，四肢癱軟，全然沒了掙扎的力氣。

　　好不容易將人拖上岸，御花園里已亂作一團。

　　聞訊趕來的太監(jiān)顫抖著探向朱高煜鼻息，片刻后猛地縮回手，絕望高呼：“沒氣了！小皇子沒氣了！”

　　楚楚顧不上喘息，專業(yè)本能讓她瞬間冷靜。

　　她雙膝跪地，用現(xiàn)代急救的標準手法迅速清理孩子口鼻間的水草與湖水，雙手交疊按在他瘦小的胸口，開始有節(jié)奏地按壓，每一下都精準有力，頻率不疾不徐。

　　三十次按壓過后，楚楚再次俯身捏住孩子的鼻子，對準他微張的小嘴緩緩吹氣。

　　這舉動在眾人眼中驚世駭俗，圍觀的宮女太監(jiān)們齊齊倒抽一口冷氣，議論聲戛然而止，只剩寒風卷著湖面的水汽掠過。

　　就在眾人以為回天乏術(shù)時，朱高煜突然劇烈咳嗽一聲，吐出一大口渾濁的湖水，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小皇子醒了！”人群中爆發(fā)出驚喜的呼喊，緊繃的氣氛瞬間松弛。

　　恰在此時，季淑妃跌跌撞撞地沖了過來，鬢發(fā)散亂，宮裝歪斜，臉上滿是驚魂未定的惶恐。

　　待看清渾身濕透，發(fā)絲滴水的楚楚，再瞧見草地上虛弱睜眼的兒子，她臉色驟然變得慘白，隨即涌上滔天怒火。

　　“柳如眉！你對我的煜兒做了什么？”淑妃一把將朱高煜緊緊摟進懷里，仿佛護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抬手指著楚楚厲聲質(zhì)問，聲音尖銳得劃破空氣。

　　小平聞訊提著斗篷匆匆趕來，連忙為楚楚披上。

　　楚楚拭去臉上的水珠，冷靜地迎上季淑妃的目光。她沒想到，往日雖有隔閡卻也算相安無事的淑妃，會突然這般反目，不分青紅皂白便扣下罪名。

　　楚楚語氣平靜，淡然看她，“淑妃，說話要講證據(jù)?！?/p>

　　“證據(jù)？”季淑妃冷笑，眼底滿是怨毒，“這里除了你，還有旁人嗎？難不成是煜兒自己跳下去的？”

　　楚楚強壓下心頭翻涌的怒火，目光轉(zhuǎn)向剛剛蘇醒的朱高煜，聲音放柔了幾分：“煜兒，你告訴你娘親，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孩子身上，朱高煜怯生生地看了看楚楚，又飛快地瞥了眼母親緊繃的側(cè)臉，小手緊緊攥著季淑妃的衣襟，猶豫了許久，才細若蚊蚋般吐出幾個字：“是……是柳娘娘推的我?！?/p>

　　楚楚如遭雷擊，渾身一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平日里見了她會甜甜喊“柳娘娘”的孩子，此刻竟睜著眼睛說謊。

　　“柳如眉！你好大的膽子！”季淑妃將朱高煜緊緊護在懷中，聲音尖銳，字字帶著咬牙切齒的質(zhì)問，“竟敢謀害皇嗣，此罪當誅！我這就回稟圣上，以正宮規(guī)！”

　　楚楚猛地回過神，心頭警鈴大作，此事太過蹊蹺，一切還待探查。

　　更讓楚楚心驚的是季淑妃的蠢笨，朱棣何等深不可測，能在皇權(quán)爭斗中登頂，絕非易糊弄之人。他連自己改良的手銃都能順藤摸瓜，翻出十年前的舊案追查來歷，淑妃此刻這般冒頭攀咬，只會引火燒身。一旦朱棣將目光落在她身上，保不齊會暴露她的身世。

　　“別去！”楚楚快步上前，一把攥住季淑妃的手腕，壓低聲音，語氣急切，“淑妃，你冷靜一點，這件事情最好不要張揚！”

　　季淑妃早已被恐懼與憤怒沖昏了頭腦，哪里聽得進勸。她狠狠甩開楚楚的手，力道之大讓楚楚踉蹌了半步，隨即抱著朱高煜，不顧形象地哭哭啼啼往奉天殿方向奔去。

　　楚楚心頭一緊，顧不得渾身濕透的寒意，連忙提步追趕。

　　剛到奉天殿外，便見季淑妃直直跪在冰冷的金磚上，懷里緊緊摟著朱高煜，額頭一下下重重磕向地面，聲淚俱下地哀求：“皇上！求您開恩見臣妾一面！柳妃謀害皇嗣，臣妾只求您為煜兒做主??！”

　　她磕得又急又重，不過片刻，光潔的額頭便紅了一片，漸漸滲出血跡，與淚水、鬢邊散落的珠釵混在一起，狼狽又凄楚。

　　楚楚站在廊下，看著這一幕，心頭又疼又詫異。

　　季淑妃眼底的絕望與悲憤那般真切，仿佛真的認定是自己推了朱高煜下水。

　　“娘娘……”小平快步追上，拉住楚楚的衣袖，滿臉擔憂，“皇上自會查明一切，您何必趟這渾水？您身上的衣服都濕了，再不回去沐浴更衣，定會凍出病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p>

　　楚楚望著殿外磕頭不止的季淑妃，眉頭緊蹙，終究還是心有不忍。

　　她掙開小平的手，快步上前，想扶住季淑妃的胳膊：“淑妃，你先起來！有什么事我和你回去再說?！?/p>

　　季淑妃卻像沒聽見一般，依舊瘋狂地磕頭，嘴里反復念著“求皇上做主”，額角的血跡愈發(fā)明顯。

　　就在這時，奉天殿厚重的朱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三保躬身走了出來，神色平靜地傳旨：“淑妃娘娘，皇上宣您進殿。”

　　季淑妃聞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止住哭聲，不顧額頭的傷痛，抱著朱高煜踉蹌起身，跟著三保往里走。

　　楚楚站在原地，猶豫了一瞬。

　　她本不想卷入這場紛爭，可季淑妃此刻的狀態(tài)，還有那尚未查清的落水真相，都讓她無法置身事外，深吸一口氣，便抬步跟上季淑妃的身影，踏入了這座彌漫著帝王威嚴的大殿。

　　她本不想卷入這場紛爭，可季淑妃此刻的狀態(tài)，還有那尚未查清的落水真相，都讓她無法置身事外。深吸一口氣，便抬步跟上季淑妃的身影，踏入了這座彌漫著帝王威嚴的大殿。

　　殿內(nèi)龍涎香的醇厚氣息與書卷的墨香交織，暖爐里的銀絲炭燃得正旺，卻驅(qū)不散楚楚身上的濕冷。

　　朱棣正臨窗而坐，案上堆積著厚厚的奏折，玄色常服的衣擺垂落在金磚上，襯得他身形愈發(fā)挺拔。

　　聽見腳步聲，他頭未抬，目光卻已越過奏折，精準地落在來人身上，第一眼便瞥見了渾身濕透的楚楚，發(fā)絲還在滴著水，衣袍緊貼著身形，臉色泛著凍后的蒼白。

　　那一瞬間，他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隨即了然。

　　方才殿外淑妃的哭喊聲隱約傳來，再看楚楚這模樣，還有她懷中安然無恙的朱高煜，他已然猜到七八分，定是煜兒落水，楚楚舍身相救，反倒被淑妃倒打一耙。

　　“來人?！敝扉Φ穆曇舫炼€(wěn)，未帶半分波瀾，卻讓殿內(nèi)的空氣都靜了幾分，“速取兩床厚棉被來?！?/p>

　　小太監(jiān)不敢耽擱，片刻后便捧著兩床繡著云紋的厚棉被匆匆趕來。

　　朱棣示意他將其中一床裹在朱高煜身上，隨即親自拿起另一床，起身走到楚楚面前。他指尖帶著暖爐的溫度，動作輕柔地將棉被裹在她肩頭，層層疊疊的暖意瞬間包裹住她，驅(qū)散了大半寒意。

　　朱棣的聲音放柔了些許，目光落在她凍得泛白的唇上，“這里沒你的事了，先回去沐浴更衣，讓小廚房備上驅(qū)寒姜湯，莫要凍出病來。”

　　“皇上！……”季淑妃的哭喊聲緊隨其后，她剛要撲上前來，卻被朱棣驟然轉(zhuǎn)過身來的一記眼刀逼得生生頓住。

　　朱棣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震得殿內(nèi)燭火都微微晃動，“淑妃，大殿之上豈容你這般哭哭啼啼？成何體統(tǒng)！”

　　季淑妃被這股威壓嚇得渾身一顫，所有的哭喊都卡在了喉嚨里，嘴唇囁嚅著，再也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只能抱著朱高煜，“噗通”一聲跪倒在金磚地面上，她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不敢落下。

　　楚楚見事態(tài)嚴重，隨即搖了搖頭，語氣堅定而道：“不，我要留下，我要證明自己的清白?！?/p>

　　這話擲地有聲，落在殿內(nèi)，竟讓原本嘈雜的空氣都安靜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