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臺的鹵素燈烤著十二枚懸浮齒輪，玉佩在磁場的作用下發(fā)出蜂群遷徒般的嗡鳴。隨著最后一片鎳合金嵌入凹槽，懷表背蓋上的東北戰(zhàn)區(qū)地圖釋放出松節(jié)油氣味——這是父親畫室里永遠揮之不去的味道。

鹵素燈將齒輪的陰影投成省道的護欄，金絲在父母的車窗上織出星軌。

齒輪矩陣投射出1998年省道監(jiān)控錄像。暴雨中的桑塔納里，父親正把懷表塞給副駕駛的外婆，儀表盤上的時間顯示是3:46。后座傳來嬰兒的啼哭——那是你，而母親懷里的保溫箱清晰地標著“早產兒專用”。

“抓緊！”父親最后的吼叫與金屬撕裂聲同時炸響。當懷表飛向后窗的瞬間，表盤玻璃映出對向貨車的駕駛室：年輕時的陳爺爺正握著方向盤，副駕駛上李秀蘭的遺照被安全帶緊緊系住。

玉佩迸出電孤。所有懸浮的齒輪嵌入表芯，停擺的秒針開始瘋轉。當三根指針在3:47重合的剎那，閣樓上傳來外婆的咳嗽聲，與顧雨的輸液警報交響轟鳴。收音機自動播放起當年的車禍新聞，雜音中卻夾雜著林小滿的嗚咽：“當時如果抓住你就好了。”

懷表背蓋的星座圖開始流血。熒光涂料順著血管狀的紋路蔓延，在桌面形成東北戰(zhàn)區(qū)地圖。腫瘤坐標點正在發(fā)亮，而那里標注的“極光觀測站”，實際上是你父母當年要帶你去做干細胞移植的醫(yī)院——他們冒雨疾馳，是為了拯救出生時便患有免疫缺陷的你。

“所謂三顆心……”外婆的幻影按住你擰發(fā)條的手。齒輪的陰影在墻面上拼出醫(yī)學解剖圖：癌癥外婆的肺葉、父母撞碎的心臟、顧雨病變的肝臟，正在3:47 的魔咒里同步跳動。陳爺爺?shù)妮喴文脒^地板水漬，1948年的戰(zhàn)火與此刻的醫(yī)療儀滴答聲完美共振。

表殼內側的“1977.3.47”字樣突然剝落。第二層鍍金刻痕顯現(xiàn)：2011.3.47——正是外婆接過病危通知書的時刻。當所有齒輪停止旋轉，你發(fā)現(xiàn)時針對準的并非數(shù)字，而是表盤邊緣，只有用放大鏡才能看清的微雕小字：“時間不會流逝，流逝的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