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在雕鞍上綻裂時(shí)，江心怡正將鶴頂紅涂在馬鞭握柄。圍場西側(cè)傳來梁煜軒清越的呼哨聲，她抬眼望去，墨云璟的烏云踏雪馬突然人立而起，鐵蹄堪堪擦過江韻寧的鬢角。

"姐姐當(dāng)心！"江韻寧的尖叫聲裹著腥風(fēng)撲面而來。江心怡胯下的棗紅馬突然發(fā)狂，馱著她直沖斷崖。電光石火間，她嗅到馬鬃里混著的蛇床子氣味——這是北疆馴獸師用來激怒猛虎的秘藥。

"抓緊！"梁煜軒策馬橫插過來，彎刀斬?cái)嗨R鞍系帶。江心怡墜入他懷中的剎那，瞥見墨云璟袖中寒光一閃，三枚透骨釘精準(zhǔn)刺入瘋馬眼窩。

馬匹墜崖的轟鳴聲中，江心怡指尖銀針抵住梁煜軒后頸："梁公子這匹照夜玉獅子，蹄鐵上沾的可是南詔紅土？"她故意將染毒的鞭柄蹭過他護(hù)腕，"聽聞北疆暗樁最愛用這種毒土抹在箭簇上。"

梁煜軒渾身肌肉驟然緊繃，江心怡趁機(jī)翻身落地。繡鞋踩到半塊破碎的玉玨，正是墨云璟今晨系在腰間的蟠龍佩——此刻卻沾著新鮮的馬血。

"好戲開場了。"墨云璟用染血的手帕擦拭匕首，刀尖指向懸崖下方。濃霧中隱約可見數(shù)十具尸體掛在枯樹上，每具尸身心口都嵌著塊璇璣圖碎片，拼成完整的紫微垣星圖。

江韻寧突然撲到崖邊痛哭："都是我的錯(cuò)！若不是我要看什么汗血寶馬..."她袖中滑落的翡翠耳珰滾到江心怡腳邊，內(nèi)側(cè)刻著北疆文字寫的"細(xì)作七十三號(hào)"。

"妹妹這耳墜倒是別致。"江心怡用簪子挑起耳珰，"聽聞貴妃娘娘賞你的那對(duì)，上月剛浸過鶴頂紅？"她突然將耳珰擲向墨云璟，"殿下可認(rèn)得這上面的蝮蛇紋？"

墨云璟徒手接住耳珰，掌心瞬間泛起黑紫："北疆死士的蝕骨毒。"他笑著將毒液逼出指尖，"江姑娘不妨猜猜，令尊書房暗格里為何會(huì)有解藥？"

地動(dòng)山搖的轟鳴打斷對(duì)峙。梁煜軒突然扯開衣襟，后肩狼頭刺青在日光下泛著青光："快進(jìn)山洞！這是黑火藥的引信聲！"

江心怡被他拽著跌進(jìn)溶洞時(shí)，頭頂巨石轟然墜落。墨云璟慢悠悠踱進(jìn)來，蟒袍下擺燎焦了半幅："這山洞里的硝石味道，倒比江姑娘調(diào)的香更提神。"

火折子亮起的瞬間，三人同時(shí)屏息。洞壁上用鮮血繪著上百幅璇璣圖，每幅星圖旁都釘著具幼童骸骨。最深處的水潭里泡著具冰棺，浮尸面容竟與江心怡有九分相似。

"看來有人比我們?cè)缡瓴季帧?墨云璟用匕首撬開冰棺，寒氣中飄出張泛黃的婚書——男方寫著墨云璟，女方卻是江韻寧的生辰八字。

梁煜軒的彎刀突然架在墨云璟頸間："你早知江韻寧是貴妃預(yù)備的皇子妃？"

"何止。"墨云璟指尖彈在刀面，震得梁煜軒后退半步，"江姑娘可注意到，這些骸骨左手都缺了尾指？"他挑起具小骷髏，"十年前的元宵燈會(huì)，江夫人帶著三歲的你..."

江心怡猛然記起母親臨終前殘缺的右手。她撲到冰棺前扯開浮尸衣袖，腐爛的腕部赫然戴著母親出嫁時(shí)的鎏金鐲——內(nèi)側(cè)刻著江心怡真正的生辰：比族譜記載的早了整整三日。

"難怪貴妃非要你的心頭血。"梁煜軒突然冷笑，"你才是真正的..."

爆炸聲吞沒后半句話。江心怡被氣浪掀翻在地，后腦撞上冰棺的瞬間，前世記憶如潮水涌來。她看見五歲的自己被困在密室，貴妃拿著金刀剜開她心口取血，母親跪在血泊中哀求："她不是鳳命之女！阿寧才是！"

"醒醒！"梁煜軒拍打她的臉，手中攥著半塊帶血的璇璣圖，"云璟不見了，洞口被落石封死，這潭水是唯一的出路。"

江心怡將發(fā)簪刺入潭水，簪頭瞬間泛起幽藍(lán)："水里有化骨散。"她撕開裙裾浸入水中，布料遇水即化，"除非找到..."

墨云璟的聲音突然從潭底傳來："江姑娘可會(huì)閉氣？"他濕漉漉地攀著冰棺邊緣，掌心托著枚夜明珠，"水底有條暗道，直通鎮(zhèn)國公府祠堂。"

三人潛入寒潭時(shí)，江心怡發(fā)現(xiàn)梁煜軒后肩的刺青遇水發(fā)光。游過狹窄的暗道，出口竟是父親供奉先祖的密室。供桌上燃著七七四十九盞長明燈，每盞燈芯都裹著片帶血的指甲。

"終于來了。"江韻寧的聲音自梁帳后響起。她握著把鑲滿璇璣圖的匕首，刀尖抵在昏迷的鎮(zhèn)國公喉間，"姐姐可知這些燈油是用什么煉的？"

江心怡看向燈盞旁散落的襁褓，突然胃部翻涌。那是她出生時(shí)用過的錦緞，此刻浸透了黑紅的尸油。梁煜軒的彎刀突然脫手，他踉蹌著扶住香案："燈里摻了北疆的...離魂散..."

墨云璟卻仰頭深吸一口青煙："好味道，比貴妃宮中的安神香強(qiáng)多了。"他忽然扯開鎮(zhèn)國公的衣襟，心口處赫然紋著完整的璇璣圖，"江姑娘現(xiàn)在明白，為何重生后你的血能解毒了？"

江韻寧的匕首突然轉(zhuǎn)向，刺入自己心口。鮮血噴濺在長明燈上，火焰瞬間躥起三尺高："姐姐，你永遠(yuǎn)贏不了..."她癲狂大笑，"因?yàn)閺哪愠錾强?，就是貴妃娘娘養(yǎng)的藥人??！"

密室突然劇烈晃動(dòng)，梁煜軒用身體撞開暗道石門。江心怡在最后一刻奪過燃燒的璇璣圖，火舌舔舐過的羊皮顯出山川脈絡(luò)——正是前世墨云璟登基后修建的祭天臺(tái)位置。

逃出生天時(shí)，殘陽如血染紅雪地。墨云璟將冰棺中取出的玉鐲套回江心怡手腕："令堂用二十年陽壽換你重生，如今該收利息了。"他指尖劃過她心口，"三日后貴妃設(shè)宴，我要你當(dāng)眾剖開江韻寧的胸膛。"

更鼓聲里，江心怡站在祠堂廢墟上。梁煜軒沉默地擦拭彎刀，刀面映出他后肩逐漸浮現(xiàn)的狼頭刺青——與北疆王帳圖騰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