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安排好,林噙霜嘴角微勾,心情愉悅地穿過回廊。
忽然,假山后傳來一陣壓抑的啜泣聲,像受傷的小獸嗚咽。她本不想理會(huì),卻鬼使神差地探頭望去。
明蘭獨(dú)自蜷縮在假山陰影處,手中緊攥著那串珍珠,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月光石般的珍珠被她捏得深陷掌心,有幾顆已經(jīng)沾上了血跡。
林噙霜本想繞道走開,卻忽然改了主意。她整了整衣襟,臉上掛起擔(dān)憂的神色。
"六姑娘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可不興哭哭啼啼的。"她聲音輕柔,眼中卻閃著探究的光,"被大娘子看到了,可不好啊。"
明蘭猛地抬頭,慌忙用袖子擦臉,卻越擦越花:"林...林小娘。"
林噙霜緩步走近,從袖中掏出繡著蘭花的帕子遞給她:"擦擦吧。"
明蘭接過帕子,低聲道謝。月光下,她眼眶通紅,鼻尖也泛著粉色,像只被雨淋濕的雛鳥。
"傻孩子,"林噙霜輕嘆一聲,伸手替她拂去肩頭落花,"郡主今日這一出,你還不明白嗎?齊國公府的門第,豈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能攀附的?"
明蘭咬著下唇不說話,可那雙杏眼里分明燃著不甘的火焰。
"你以為小公爺對你有意?"林噙霜冷笑,指尖輕輕劃過明蘭手中的珍珠,"男人啊,最是薄情。今日能對你噓寒問暖,明日就能對別人甜言蜜語。更何況..."她俯身在明蘭耳邊,吐氣如蘭,"他連反抗母親的勇氣都沒有,如何護(hù)你周全?"
明蘭渾身一顫,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小娘!我……"
林噙霜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是不會(huì)說出去的。"她語氣忽然變得柔和,"你娘走的早,自小孤零,我是希望你能過得好。"她伸手想撫明蘭的發(fā),卻在半空停住,"莫要著了魔障,回去吧,莫要讓老太太看了擔(dān)心。"
說完,林噙霜不等她回答,轉(zhuǎn)身離去。
午宴上,林噙霜看了眼明蘭的位置。明蘭換了身衫裙,重新梳了雙鬟髻,安靜地坐在墨蘭身邊,像一尊沒有生氣的瓷娃娃。她機(jī)械地夾菜、咀嚼、吞咽,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某處,再不見往日的靈動(dòng)。
林噙霜抿了口酒,心中暗嘆:即使明蘭嫁了齊衡,以她性子,在平寧郡主手底下怕是要難熬的。
宴席散后,林噙霜遠(yuǎn)遠(yuǎn)看見老太太拉著明蘭的手往壽安堂去,王若弗則拽著如蘭怒氣沖沖地回了葳蕤軒。她獨(dú)自站在廊下,忽然覺得這偌大的盛府,人人都有自己的算計(jì),卻也都困在這四方天地里,誰也逃不脫。
夜深人靜時(shí),暮蒼齋內(nèi)只點(diǎn)了一盞孤燈。明蘭獨(dú)自坐在窗前,月光如水傾瀉而下,照得她手中珍珠手串瑩瑩生輝。
小桃紅著眼睛:"姑娘,別難過了..."
明蘭搖搖頭,想說什么,卻突然捂住嘴,肩膀劇烈抖動(dòng)起來。淚水如決堤之水,順著指縫溢出,滴在珍珠上,濺起細(xì)小的水花。
門外傳來拐杖點(diǎn)地的聲音,盛老太太披著外衫走了進(jìn)來。她今日卸去了華服,只穿著素色寢衣,看起來比平日蒼老許多。
"祖母..."明蘭慌忙拭淚,卻越擦越多。
老太太嘆息一聲,將她摟入懷中:"傻孩子,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了。"她粗糙的手掌輕撫明蘭的發(fā)絲,"那樣的門第,嫁過去也是受罪??ぶ鹘袢湛此平o你體面,實(shí)則是要你知難而退。"
明蘭伏在祖母肩頭,哭得不能自已。忽然,她感覺有人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臂。抬頭一看,墨蘭不知何時(shí)站在了身旁,手里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安神湯。
月光下,墨蘭一襲淡青色寢衣,發(fā)絲披散,少了平日的鋒芒。她將湯碗放在明蘭手中,淡淡道:"喝了吧,能睡得好些。"頓了頓,又補(bǔ)充道:"齊衡不是良人,即便他真心待你,有平寧郡主在,你這輩子都不會(huì)好過。"語氣雖淡,眼中卻閃過擔(dān)憂的情緒。
明蘭低頭看著湯碗中自己的倒影,輕聲道:"我知道的,四姐姐。"熱氣氤氳中,看著關(guān)心她的人,她的眼神逐漸變得堅(jiān)定,"是我讓大家操心了從今日起,我不會(huì)再想了。"
老太太輕撫她的發(fā)絲:"好孩子,祖母會(huì)給你尋一門更好的親事,絕不會(huì)讓你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