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纮坐在書房里，手中的青瓷茶盞早已涼透。窗外暮色漸沉，一縷殘陽透過雕花窗欞斜斜地落在書案上，他原打算這幾日去拜會一家伯爵府，那家的二公子剛中了舉人，又聽聞性情溫厚，正是相看墨蘭的好人選。誰曾想一道明黃圣旨劈頭砸下，竟是將墨蘭直接許給了曹家嫡長子！

"曹家...曹家啊..."盛纮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曹家雖無實權(quán)，卻是真正的皇親國戚。曹評那孩子他曾在宴上見過，十八歲的少年郎，在一眾年輕臣子中絲毫不顯遜色，反而因其清貴氣質(zhì)格外醒目。當(dāng)時他還暗自感嘆，這般人物怕是連公主都配得上，怎會...

林噙霜端著新沏的茶進(jìn)來時，正看見盛纮盯著前方出神。鎏金燭臺上，新?lián)Q的蠟燭已經(jīng)燃去小半，燭淚在青銅底座積了淺淺一洼。"官人。"她輕喚一聲，將茶盞輕輕擱在纏枝蓮紋的茶托上，"您已經(jīng)坐了一個時辰了。"

茶香氤氳中，盛纮這才如夢初醒。"霜兒，"他苦笑著搖頭，"你說咱們墨兒...當(dāng)真配得上曹家嫡長子？"

"官人這是說的什么話？"林噙霜執(zhí)起團(tuán)扇，她斜倚著書案，杏眼里漾著笑意："咱們墨兒琴棋書畫哪樣不是拔尖的？"說著壓低聲音，"再說...這婚事是曹皇后親自向官家求的，又不是我們上趕著攀附。"

"我明白了。"盛纮長舒一口氣，擱下茶盞時眼底已有了神采，"不是盛家要嫁，是皇家讓嫁，是曹家要娶。"這個認(rèn)知讓他緊繃的肩背終于松弛下來，窗外的暮色似乎也沒那么沉重了。

林噙霜見狀抿嘴一笑，從袖中抽出一張灑金帖子："方才韓府送來的，、。"她指尖點(diǎn)著朱砂寫的嫁妝，"韓家姑娘的嫁妝昨兒已經(jīng)開始往府里抬了。"

盛纮這才想起長楓的婚事就在這月，不由揉了揉眉心："這一樁接一樁的，倒是要辛苦你了。"

"官人說的哪里話。"林噙霜執(zhí)起團(tuán)扇為他輕輕打風(fēng)，扇面上繡的蝶戀花圖案在燭光下忽明忽暗，"楓哥兒五月完婚，墨姐兒十月出閣，今年可是雙喜臨門呢。"

盛纮終于笑出聲來，他望著案頭那枝墨蘭新插的白玉蘭，忽然覺得，或許這道突如其來的圣旨，未必不是一樁好事。

次日休沐，盛長柏和盛長楓在書房相對而坐。

長楓咬牙道："我就說！我就說那曹評那日邀我去馬球會，還特意打聽四妹妹喜歡什么花、愛讀什么書！"

"我還當(dāng)他與我惺惺相惜，沒想到……"長楓說到此處，突然頓住，眉頭緊鎖，似是想起了什么。

——前些日子，曹評曾送他一方上好的歙硯，當(dāng)時對方含笑說道："聽聞令妹書法精妙，想必也需要一方好硯。"那時他只當(dāng)是客套，如今想來，竟是早有預(yù)謀！

長柏見他神色變幻，不由失笑："怎么，三弟這是舍不得四妹妹出嫁？"

"我……"長楓一時語塞，怒氣漸消，轉(zhuǎn)而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倒也不是。曹評此人確實不凡，上月西郊賽馬，他的愛馬突然受驚，他第一反應(yīng)竟是先護(hù)住路邊的一個孩童。"他頓了頓，"足見他是個仁善之人，我與他也是有私交，他的為人也不會做出對不起四妹妹的事情。"

長柏點(diǎn)頭，眼中浮現(xiàn)幾分贊許："我與他有過幾面之緣，此人舉止有度，待人溫厚，絕非尋常紈绔可比。"說著，他忽然一笑，"四妹妹性子要強(qiáng)，配這般體貼之人，倒是天作之合。"

長楓聞言，神色稍霽，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甘心，猛地站起身來："不行！我得去找那小子問個明白！"

他說罷，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往外沖，衣袍帶起一陣風(fēng)，險些撞上正要進(jìn)門的墨蘭。

"三哥哥這是要去哪？"墨蘭微微側(cè)身避開，狐疑地看向他。

長楓腳步一頓，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解釋。他總不能說，自己要去質(zhì)問未來妹夫為何"算計"自己吧？

"去……去書局！"長楓胡亂搪塞一句，逃也似地跑了。

墨蘭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歪了歪頭，走進(jìn)屋內(nèi)："大哥哥，三哥哥怎么了？如此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過些日子三嫂就進(jìn)門，可要穩(wěn)重些啊。"

長柏忍俊不禁，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眼底笑意更深："是啊，你三哥就是太不穩(wěn)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