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光者》
季臨川x程見微
程見微站在二十七層陽臺邊緣時,聽到了鋼琴聲。
藥效已經(jīng)開始發(fā)作,他模糊的視線里,雪花正一片片融化在黑色欄桿上。但那些音符像銀針般刺入他的太陽穴——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而且彈錯了第四小節(jié)第三個音符,和他十年前寫廢的那版改編如出一轍。
"見鬼。"程見微縮回跨出欄桿的腿。他踉蹌著撞開消防通道的門,在藥效徹底發(fā)作前,用指紋解鎖了2601的房門。
鋼琴聲戛然而止。黑暗中傳來茶杯翻倒的聲音。
"誰?"坐在三角鋼琴前的男人轉(zhuǎn)過頭,灰藍色的眼睛沒有焦距。他左手還懸在琴鍵上方,右手已經(jīng)摸向旁邊的盲杖。
程見微的呼吸凝滯了。他認識這張臉——三年前財經(jīng)雜志封面的天才鋼琴家季臨川,在遭遇車禍后銷聲匿跡。此刻他穿著過大的毛衣,領口滑落露出鎖骨處蜿蜒的疤痕。
安眠藥終于發(fā)揮作用。程見微倒下去時,看到季臨川驚慌失措地撲過來,盲杖撞在茶幾上發(fā)出巨響。真奇怪,他想,一個瞎子為什么要救尋死的人?
醒來時程見微躺在陌生沙發(fā)上,額頭貼著退燒貼。晨光透過紗簾照在季臨川臉上,他正在廚房摸索著煮粥,白皙的手指被燙得發(fā)紅也不停下。
"別動。"程見微沙啞地說,"你左手邊兩厘米是電飯煲邊緣。"
季臨川嚇得差點打翻鍋蓋:"你還活著。"這不是疑問句。他沾著米粒的手指無意識揪住毛衣下擺,"昨晚你心跳停了兩次。"
程見微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掀開自己襯衫——胸口貼著電極片,連著茶幾上那臺改裝過的心電監(jiān)護儀。他公司上季度收購的醫(yī)療科技產(chǎn)品,目前只供給三甲醫(yī)院。
"你是醫(yī)生?"
"曾經(jīng)是。"季臨川摸索著關(guān)了火,"醫(yī)學院讀到第三年才轉(zhuǎn)的音樂學院。"他嘴角揚起苦澀的弧度,"現(xiàn)在只是個等死的瞎子。"
程見微的胃部抽搐起來。他注視著季臨川手腕上那些新舊交錯的疤痕,突然抓起車鑰匙沖出門去。在季臨川看不見的地方,他跪在停車場嘔吐不止——那些疤痕的排列方式,和他妹妹程見素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接下來的兩周,程見微像影子般滲透進季臨川的生活。他"偶然"幫摔倒在超市的季臨川撿橙子,"順路"送迷路的鋼琴師回家,"恰好"有朋友轉(zhuǎn)讓二手盲文打印機。每個夜晚,他坐在2601的監(jiān)控屏幕前,看季臨川在睡夢中無意識地抓撓那些疤痕。
"你很像一個人。"某個雨夜,季臨川突然對來送夜宵的程見微說。他指尖劃過程見微的眉骨,"不是長相,是呼吸的頻率。三年前那場車禍里,有個女孩臨死前一直這樣呼吸——短促,顫抖,像被雨淋濕的雛鳥。"
程見微手中的外賣盒砸在地上。2019年12月24日,他酒駕撞上護欄的瞬間,副駕駛的見素也是這樣呼吸的。而對面車道那輛被波及的銀色奔馳,車主正是剛獲得肖邦獎的季臨川。
"你恨那個司機嗎?"程見微聽見自己問。
季臨川的盲杖輕輕敲打地面:"我恨他酒醒后就跳樓自殺,連贖罪的機會都不給自己。"他突然露出程見微見過最悲傷的微笑,"活著才能償還,死了只是逃避。"
當晚,程見微將全部財產(chǎn)轉(zhuǎn)入以季臨川命名的基金。他站在熟悉的陽臺邊緣,聽見樓下傳來陌生的鋼琴曲——是見素生前最愛的《茉莉花》,但加入了肖邦式的變調(diào)。
程見微渾身發(fā)抖地沖進2601,在琴鍵上抓住季臨川傷痕累累的手:"誰教你彈的?"
"夢里有個女孩。"季臨川困惑地歪著頭,"她說哥哥最喜歡這個改編版,但總彈不好轉(zhuǎn)調(diào)部分。"他忽然抬手準確撫過程見微的淚痕,"真奇怪,你的眼淚和她形容的一樣咸。"
程見微跪下來將臉埋進季臨川膝頭。對方溫柔的手指穿過他的發(fā)絲,像在安撫受傷的野獸。他不知道季臨川其實早從心跳聲認出了他,就像不知道那臺心電監(jiān)護儀會記錄下所有謊言。
而季臨川永遠不會告訴程見微,這三年他每晚都在等一個熟悉的腳步聲——不是來索命的冤魂,而是終于學會贖罪的靈魂。他低頭親吻程見微發(fā)頂,在黑暗中露出微笑。
隱藏線索?:
琴鍵密碼?:季臨川彈錯的音符實際是程見微妹妹生前手機密碼,暗示他通過醫(yī)療檔案調(diào)查過程家兄妹
反向監(jiān)護?:心電監(jiān)護儀改裝了攝像頭,季臨川通過語音描述"看見"過程見微所有的自毀行為
氣味記憶?:程見微不知道季臨川保留著車禍現(xiàn)場的香水樣本,與他袖口殘留的氣息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