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還掛在草葉上,方桂花已經蹲在藥田里忙活了。她小心地撥開泥土,檢查昨天移栽的黃芩苗。按照《農政全書》里記載的法子,移栽前用草木灰拌了根,現在看來效果不錯——三十株苗子全都挺直了腰桿,嫩綠的新葉上還帶著晶瑩的露珠。
"娘,這根竹簽插哪兒?"小石頭舉著一塊削得歪歪扭扭的木牌跑過來,上面刻著"藥三"兩個字。
方桂花擦了擦汗,指著田壟最邊上那株:"就這株三七,記著要離根三寸遠,別傷著它。"
孩子蹲下身,認真地插好木牌。自從開始給藥苗編號,小石頭認字的勁頭比在學堂還足。方桂花看著孩子專注的側臉,心里盤算著等這茬藥材賣了錢,得給孩子買套像樣的文房四寶。
"桂花,來搭把手。"陳鐵山的聲音從田那頭傳來。他正拖著個新做的木架子,那是方桂花按記憶中育苗箱的樣子設計的,底下帶輪子,晴天能推到太陽底下,下雨天又能拖回草棚里。
夫妻倆合力把架子安置好。陳鐵山抹了把汗,突然從懷里掏出個布包:"昨兒去李鐵匠那兒打的,你看合用不。"
方桂花打開布包,里面是五把精致的小鏟子,刃口磨得發(fā)亮,柄上還纏了防滑的麻繩。最讓她驚訝的是,鏟子大小形狀各不相同——有寬口的適合移栽,尖頭的適合松土,甚至還有把帶刻度的,正好用來量種植間距。
"這...這得花多少錢啊..."方桂花摸著鏟子上的紋路,聲音有些發(fā)顫。
"賣柴的錢。"陳鐵山簡短地說,耳朵卻悄悄紅了,"反正現在藥田出息好,不差這幾文。"
方桂花突然想起上個月,她無意中在灶臺邊發(fā)現的那張草圖。當時還納悶陳鐵山半夜不睡覺畫這些做什么,原來...
"我去溪邊打水。"男人似乎受不住她的目光,拎起木桶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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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升到正午,方桂花直起酸痛的腰,看著眼前整齊的田壟,心里像喝了蜜一樣甜。這片兩分大的藥田,現在種著黃芩、柴胡、龍膽草等七八種藥材,都是她在后山精挑細選的好品種。按《本草綱目》里記載的生長周期,再有個把月就能采收第一批了。
"吃飯了!"小石頭捧著個陶罐從屋里跑出來,罐口冒著熱氣。揭開蓋子,里面是金黃的粟米粥,還飄著幾片野菜葉。
方桂花驚訝地看著孩子:"你做的?"
"爹教的!"小石頭驕傲地挺起胸脯,"爹說娘干活辛苦,讓我學著做飯。"
正說著,陳鐵山扛著捆柴從林子里回來,腰間別著個鼓鼓的布兜。他放下柴火,從兜里掏出幾個野梨,在衣襟上擦了擦遞給母子倆:"路上摘的,甜。"
三人坐在田埂上吃飯,陽光把藥苗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排排整齊的小哨兵。方桂花盤算著等這批藥材賣了錢,先還王扒皮一部分利息,剩下的買些好布給爺倆做新衣裳。陳鐵山那件褂子都補得看不出原色了...
"桂花,你看這個。"陳鐵山突然打斷她的思緒,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打開來,里面是幾粒奇特的種子,扁圓形,帶著淡淡的藥香。
"這是..."
"白芷種子。"陳鐵山壓低聲音,"昨兒去鎮(zhèn)上賣柴,聽藥鋪伙計說這個價貴,一斤能賣八十文。我想著...咱們田邊那塊空地..."
方桂花眼前一亮。白芷!這可是上好的藥材,《本草備要》里說它"主治頭痛眩冒",城里的大藥鋪肯定搶著要。而且種植周期短,三個月就能采收。
她正要說話,突然聽見院門外傳來嘈雜的人聲。抬頭望去,只見五六個村民站在籬笆外,正對著藥田指指點點。為首的正是村里最愛嚼舌根的張嬸,她手里還挎著個蓋著布的籃子。
"陳家媳婦,"張嬸扯著嗓子喊,"聽說你家的藥苗子長得邪乎,咱們特地來開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