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祭灶王的日子。方桂花天不亮就起了床，指揮著春桃和幾個幫工把蒸餾房打掃得一塵不染。新請的賬房先生宋秀才已經(jīng)在廂房候著，面前攤著厚厚一摞賬本，等著做年終盤點。

"東家，都按您說的分了類。"宋秀才指著賬本道，"藥材收入單列一冊，藥露另記，香囊、藥枕這些雜項又分一冊。"

方桂花滿意地點點頭。這套分類記賬法是她結合現(xiàn)代會計理念設計的，比古人簡單的"入出"兩欄要精細得多。她翻開"仙芝露"的賬冊，最后一欄寫著"本年合計：六百七十四兩"。

這個數(shù)字讓她指尖微微發(fā)顫。要知道，當初剛穿越時，全家積蓄還不到一兩銀子！

"宋先生，勞煩再核對下開支。"她遞過另一本冊子，"特別是工料錢和運費。"

秀才撥著算盤，突然"咦"了一聲："東家，這個'折舊費'是何意？"

"就是器具損耗。"方桂花指著條目解釋，"比如蒸餾器用一年，價值折損兩成，這部分要攤入成本。"

宋秀才瞪大眼睛："還有這種算法？"他連忙在草紙上重新計算，半晌后驚嘆道，"如此一來，實際利潤比賬面少了十七兩六錢，但...但更實在了！"

方桂花抿嘴一笑。這種現(xiàn)代會計中的"權責發(fā)生制"，放在明朝絕對是超前理念。她正想解釋，忽聽院外一陣喧嘩。

小石頭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娘！王扒皮...王扒皮家的藥鋪在賣'靈芝露'，價錢只有咱們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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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東頭，"王記藥鋪"門前人頭攢動。大紅橫幅上寫著"真品靈芝露，半價惠民"幾個大字。柜臺上的瓷瓶赫然是仿造的"陳記"款式，只是釉色粗糙，瓶底印著"王記"二字。

方桂花擠進人群，花五文錢買了瓶"樣品"。拔開塞子一聞，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哪是什么藥露，分明是黃芩煎汁兌了蜂蜜！

"東家，這可如何是好？"跟來的春桃急得直跺腳，"咱們的存貨還有兩百多瓶呢！"

方桂花卻不慌不忙，反而又買了三瓶不同批次的"靈芝露"?；氐郊依?，她讓宋秀才一一記錄下購買時間、地點和樣品特征，然后鄭重其事地蓋上騎縫章。

"這是..."

"證據(jù)。"方桂花冷笑，"王扒皮以為仿冒就能搶生意，卻忘了藥鋪最看重的是什么。"

她當即修書一封，連同樣品和記錄快馬送往省城濟安堂。信中不僅詳細說明仿冒品情況，還附上了應對之策——在每瓶正品"仙芝露"內(nèi)放置一張"驗真簽"，上面印著特殊的防偽花紋。

這招是從現(xiàn)代防偽商標學來的。方桂花特意選用了一種罕見的藍靛花汁作墨，這種顏色在當下極難仿制。更妙的是，她在花紋中暗藏了"陳記"二字，只有對著陽光才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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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戲劇性的一幕發(fā)生了。濟安堂突然在省城各大藥鋪張貼告示，詳述如何鑒別真假"仙芝露"，還當眾演示了仿冒品與正品的藥效差異。更絕的是，他們派人守在王記藥鋪門口，每賣出一瓶假貨，就當場給顧客發(fā)一張"辨?zhèn)沃改?。

王扒皮氣得跳腳，卻無可奈何。他的"靈芝露"銷量一落千丈，反倒讓正品"仙芝露"的名聲更響了。

"東家，濟安堂來信了！"春桃興沖沖地跑進院子，手里揚著一封信箋。

方桂花拆開一看，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濟安堂不僅全額收購了存貨，還主動提出把分成比例提高到八成——條件是盡快擴大產(chǎn)能，搶占全省市場。

"宋先生，重新做份預算。"她當即吩咐，"開春后擴建作坊，再雇二十個女工。"

正說著，陳鐵山風塵仆仆地從縣里回來，肩上還扛著個包袱。打開一看，竟是套嶄新的《本草綱目》刻本，足足有二十卷之多。

"縣學山長推薦的。"男人簡短地解釋，"說石頭用得著。"

方桂花心頭一暖。她知道這套書價值不菲，陳鐵山定是跑遍了縣里的書鋪。翻開扉頁，一行工整的小字映入眼簾："愿勤學如草木之萌，終成棟梁之材——父鐵山贈"。

這個曾經(jīng)目不識丁的農(nóng)夫，如今不僅會寫字，還寫得這般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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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陳家堂屋里燈火通明。方桂花親手做了八道菜，還破例開了壇桂花酒。小石頭穿著新做的棉袍，正搖頭晃腦地背誦《論語》；陳鐵山雖然依舊話少，但眉宇間的皺紋明顯舒展了許多。

"娘，這是我的年終考卷。"孩子突然從書包里掏出張紙，"算學拿了甲等，夫子說開春可以跳級了！"

方桂花接過一看，卷子上密密麻麻全是復雜的算題，最后一道竟然是《九章算術》里的"盈不足"問題。要知道，這可是縣學里十五六歲的學生才學的內(nèi)容！

"好孩子！"她忍不住親了兒子一口，"想要什么獎勵？"

小石頭眨巴著眼睛："我想...想要個真正的算盤！夫子說好賬房都得會用算盤。"

"買！"方桂花一口答應，"明天就去縣里買最好的！"

陳鐵山默默起身，從里屋捧出個紅布包著的物件。揭開布，一架紫檀木算盤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珠子是上好的黃楊木，框架上還雕著纏枝紋。

"爹！"小石頭驚喜地撲過去，"您什么時候..."

"上月去縣里打的。"男人粗糙的大手輕輕撫過算盤，"好好學。"

方桂花望著這對父子，眼眶突然有些發(fā)熱。她想起剛穿越時，小石頭看見原主就發(fā)抖的樣子；想起陳鐵山沉默如鐵的背影...而現(xiàn)在，這個家終于有了家的模樣。

"來，咱們也盤盤賬。"她抹了抹眼角，取出三本裝訂好的冊子，"這是今年的總賬，這是明年的預算，這是..."

她突然頓住了。燭光下，封面上"陳記商號"四個字格外醒目。不知不覺間，她已經(jīng)從一個掙扎求生的農(nóng)婦，變成了擁有自己品牌的商人。

屋外，零星的鞭炮聲開始響起。新的一年，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