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香篆在指尖轉(zhuǎn)了三圈，林清晏蹲下身將沾著金箔的丹丸攏進(jìn)帕子。
伽羅香的余燼在孔雀石上灼出北狄文字——"血竭三錢，冰片減半"。
"硫磺配冰片..."她突然笑出聲，驚得小丫鬟后頸狼首刺青都在發(fā)抖，"玄霄道長果然擅長以毒攻毒。"
更鼓聲里，將軍府西北角的煉丹房騰起青煙。
林清晏望著食盒夾層露出的半截黃符，突然想起三日前張修在太醫(yī)院說的話："北狄狼騎每逢月圓便躁動不安，皆因他們服用的凝血丹里摻了......"
"側(cè)夫人？」小丫鬟顫抖著抓住她裙角，銀簪劃破的傷口滲出靛青色液體，「子時......」
"告訴玄霄。"林清晏用帕子包住狼首刺青，硫磺味混著伽羅香鉆進(jìn)鼻腔，"他要的安魂香，我親自送去煉丹房。"
卯時三刻的宮道上，林清晏腕間五色縷纏著三根銀針。
老夫人臨上轎前塞給她的赤金鐲此刻正燙著袖袋，里頭藏著張修特制的鶴頂紅解藥——昨夜煉丹房的硫磺味里，分明混著西域鶴頂紅特有的苦杏仁味。
"沈?qū)④姷健?
朱紅宮門轟然開啟，林清晏低頭整理腰間綴著孔雀石的香囊。
沈昭玄色朝服掠過她身側(cè)時，袖口金線繡的睚眥突然被五色縷纏住。
"將軍可聞到伽羅香？」她指尖拂過對方掌心，殘留的檀木氣息里裹著濃重的血腥味，"今日朝會，怕是要起東風(fēng)?！?/p>
沈昭腳步微頓，腰間佩劍撞上她腕間銀鐲："夫人當(dāng)心腳下。」
太極殿內(nèi)龍涎香濃得嗆人。
林清晏跪坐在女眷席，看著玄霄手持玉笏出列時，袖中香篆突然發(fā)燙——那道士紫色官服下擺沾著硫磺粉，腰間玉佩泛著詭異的靛青色。
"臣要參鎮(zhèn)北將軍沈昭私煉兵甲，勾結(jié)北狄！」玄霄展開的奏折上，赫然蓋著狼首金印。
林清晏嗅到空氣里炸開的伽羅香。
她借著整理鬢發(fā)的動作，將銀針浸入張修給的藥水。
昨夜從煉丹房順來的黃符在掌心蜷成團(tuán)，北狄文字遇藥水顯出朱砂痕跡——正是玄霄奏折上狼首金印的紋路。
"呈證據(jù)！」皇帝的聲音帶著倦意。
當(dāng)那柄淬毒的北狄彎刀被捧上來時，林清晏腕間五色縷突然繃直。
她踉蹌著撲到殿前："臣婦斗膽，此刀有蹊蹺！"
伽羅香洶涌而來。
她觸到刀柄的瞬間，硫磺混著鶴頂紅的氣味直沖天靈蓋，孔雀石在香囊里燙得驚人——這是玄霄煉丹房特有的毒物配方。
"刀柄纏的牛皮浸過狼毒草汁?！顾e起銀針，針尖在刀鞘縫隙刮下靛青色粉末，「北狄人從不用朱砂拓印，而這狼首紋......」
"妖言惑眾！」玄霄拂塵掃來，暗藏的硫磺粉撲向林清晏面門。
千鈞一發(fā)之際，沈昭劍鞘橫擋，寒光挑破道士袖口。
三粒裹著金箔的丹丸滾落，正是昨夜食盒里見過的暗紅色藥丸。
"陛下！」太醫(yī)張修突然捧著藥匣沖進(jìn)來，「此丹用狼毒草煉成，遇酒則化靛青毒霧——」
話音未落，林清晏已掀開隨身香爐。
伽羅香裹著安魂香的灰燼落在丹丸上，北狄文字在青煙中扭曲成玄霄的道號。
她撿起滾到御案下的奏折，將浸過藥水的黃符按在金印處——兩道狼首紋嚴(yán)絲合縫。
玄霄踉蹌著后退，袖中硫磺粉撒在丹丸上。
靛青色毒霧騰起的剎那，林清晏腕間五色縷突然散開，銀針帶著藥香刺入他合谷穴。
"道長該多曬曬煉丹房的硫磺?！顾┥硎捌鹫礉M毒粉的拂塵，「畢竟月圓之夜，狼毒草見光即焚?！?/p>
沈昭的劍尖還懸著半截黃符，北狄文字在晨光中化作血痕。
他望著跪在毒霧中的女子，她鬢間孔雀石映著五色縷，竟比將軍印信還要灼目。
（接續(xù)上文）
沈昭劍尖微挑，將浸透藥水的黃符平鋪在御案。
朱砂狼首紋遇光泛起漣漪，竟與奏折金印重疊成雙首妖狼圖樣——正是北狄薩滿詛咒的禁紋。
"啟稟陛下。"沈昭單膝觸地，玄鐵護(hù)腕與青磚相撞的脆響驚散龍涎香霧，"三日前臣截獲北狄密探，其供述國師以煉丹為名，私運狼毒草入京。"
林清晏適時捧起香爐，伽羅香灰裹著未燃盡的黃符飄落案前。
當(dāng)半片殘符與奏折缺口嚴(yán)絲合縫，玄霄袖中突然竄出靛青火苗——那是沾了硫磺粉的狼毒草觸到晨光的反應(yīng)。
"放肆！"老皇帝拍案而起，鎏金香爐滾落玉階。
林清晏腕間五色縷突然繃緊，拽著沈昭的劍穗向后疾退三步。
幾乎同時，玄霄官服燃起毒火，靛青煙霧里傳出皮肉焦糊的腥氣。
太醫(yī)張修的藥匣砰然開啟："快用安魂香灰覆面！"
林清晏已旋開腰間孔雀石香囊。
昨夜煉制的伽羅香混著冰片，遇毒霧竟凝成淡金薄幕。
她借著香幕遮掩，將浸透解藥的帕子塞進(jìn)沈昭掌心，指尖在他虎口輕劃三下——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意為"見好就收"。
"押入詔獄！"老皇帝咳嗽著指向滿地打滾的玄霄，"剝了他的紫綬道袍！"
當(dāng)玄霄被金吾衛(wèi)拖出殿外時，林清晏瞥見他燒焦的右手正以詭異角度蜷縮。
三日前她故意在煉丹房打翻的硫磺罐，到底讓這道士情急之下用了未提純的原料。
退朝時已近正午，林清晏在宮門暗處輕扯沈昭劍穗："將軍可聞見硫磺味淡了三分？"
沈昭玄色大氅掃過她繡鞋上孔雀石，突然握住她欲收回去的手腕。
虎口薄繭擦過安魂香灰染就的淡金痕跡："夫人昨夜故意放跑那個北狄細(xì)作，當(dāng)真算準(zhǔn)他會逃往煉丹房？"
"將軍不也故意讓巡防營少走西北角？"林清晏笑著抽回手，袖中掉出半枚靛青丹丸，落地即成齏粉，"這染了狼毒草的硫磺，可比紅羅炭耐燒得多。"
馬車駛過朱雀街時，驟雨突至。
林清晏望著車簾外朦朧的將軍府飛檐，突然想起玄霄被拖走前，燒焦的嘴唇分明翕動著北狄語的"月圓"二字。
詔獄最深處，玄霄蜷縮在鋪滿硫磺粉的草席上。
獄卒送來晚膳時，他沾著血在陶碗底畫出雙首狼圖騰。
當(dāng)月光透過氣窗落在血圖上，碗底緩緩顯出一行小字：七日后送沈氏入宮。
與此同時，將軍府書房燭火搖曳。
林清晏正用銀簪挑開赤金鐲暗格，張修給的解毒丸滾落硯臺，遇墨竟化作靛青漿液。
她突然按住突跳的太陽穴——伽羅香殘留的感知里，分明嗅到一縷混著血腥的沉水香。
那是嫡姐林晚妝最愛用的熏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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