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木拐杖叩地的聲響碾碎更漏聲,林清晏在錦被下的手指突然痙攣——這是犀角粉與噬魂鈴毒霧交鋒最兇險的時刻。
"晏兒!"沈昭的玄鐵護腕撞在床沿,震得琉璃盞里雪蓮微顫。
他俯身時鎧甲蹭過她染血的唇角,鐵銹味里混著松煙墨的焦苦,正是三日前書房密談時染上的氣息。
老夫人將夜明珠拐杖重重杵向青磚:"張?zhí)t(yī),這雪蓮......"
"老夫人明鑒!"林清晏突然睜眼,指尖精準勾住嫡姐腰間香囊。
織金云紋裂開的剎那,暗紅粉末簌簌落在沈昭橫亙過來的刀鞘上,與琉璃盞折射的月光相撞,炸開細碎磷火。
滿室驚呼中,張?zhí)t(yī)的藥杵"當啷"墜地。
玉杵滾到老夫人腳邊,玄鳥圖騰沾著犀角粉,在夜明珠映照下化作二十八星宿詭影。
"半月前驚蟄雨夜,母親送來的桃花酥帶著槐蜜澀味。"林清晏撐著沈昭手臂起身,染血的帕子有意無意拂過藥箱暗格,"妾身嗅到貪狼星方位的沉香灰——那正是姑母佛堂密道所在。"
嫡姐鬢邊銀簪突然落地,露出尖端淬毒的倒鉤。
沈昭佩刀出鞘三寸,寒光恰映出窗外沈硯腰牌上未干的淤泥——暗河特有的靛青色正在蠶食引魂燈殘骸。
"好孩子,慢慢說。"老夫人枯手捏碎佛珠,檀木屑混著雪蓮清香撲進香爐。
爐中騰起的煙柱突然扭曲成蛇形,正是那日毒霧鉆進林清晏喉間的形狀。
林清晏將染血帕子按在沈昭掌心,他虎口薄繭擦過她腕間紅痕——那是新婚夜嫡姐用鳳仙花汁偽裝的守宮砂。
她望著帕角玄鳥暗紋輕笑:"將軍可記得,暗河刺客左肩都有火烙的星宿圖?"
沈昭瞳孔驟縮。
三日前他剿滅的玄霄余孽尸身上,心口都烙著貪狼星紋——與此刻藥箱投射的星宿圖分毫不差。
"夠了!"沈氏突然撲向香爐,發(fā)間金步搖勾翻燭臺。
火舌舔舐帳幔的剎那,沈硯腰牌上的淤泥突然爆燃,靛青色火焰竟將老夫人拐杖上的夜明珠裹成幽藍鬼火。
林清晏突然劇烈咳嗽,藏在舌底的犀角粉混著血沫噴在沈氏衣袖上。
華貴綢緞瞬間腐蝕出星宿形狀的破洞,露出內(nèi)層繡著的玄鳥紋——與張?zhí)t(yī)玉杵圖騰如出一轍。
"母親佛堂的《藥師經(jīng)》,其實是用曼陀羅汁謄抄的。"她染血的指尖劃過沈昭刀鞘,在玄鐵上畫出一道貪狼星軌跡,"每夜誦經(jīng)時燃的也不是普通沉香,而是混著噬魂鈴花粉的......"
窗外突然傳來瓦片爆裂聲。
沈硯的慘叫混著鐵甲摩擦聲逼近,他腰間的靛青色淤泥竟像活物般鉆進指縫,將試圖翻墻的身影牢牢釘在院中老槐樹上。
老夫人舉起拐杖重重砸向青磚,夜明珠裂開的瞬間,二十八星宿圖在眾人頭頂流轉(zhuǎn)。
張?zhí)t(yī)藥箱中飛出無數(shù)螢火蟲,每只蟲翼都映著玄鳥圖騰,撲向嫡姐香囊里漏出的犀角粉。
"孽障!"老夫人撕開沈氏外袍,心口赫然是火烙的貪狼星。
她顫抖著扯斷翡翠項鏈,十二顆玉珠滾落成星宿陣,將沈氏母女困在磷火圈中。
沈昭突然反手將佩刀插進青磚。
刀柄鑲嵌的虎符裂開,露出暗格里半枚玄鳥玉佩——正與林清晏帕子上的圖騰嚴絲合縫。
他滾燙的呼吸掃過她耳畔:"夫人枕下的犀角粉,是故意讓我瞧見的?"
林清晏垂眸掩住眼底狡黠。
三日前她佯裝失手打翻妝奩,那包從張?zhí)t(yī)藥箱掉落的犀角粉,果然讓將軍起了疑心。
此刻他拇指按在她腕間跳動的血脈上,力道卻比大婚那日輕了三分。
當?shù)谝豢|晨光刺破星宿陣時,林清晏倚在沈昭染血的肩甲上,看他用虎符挑起嫡姐香囊。
玄鳥紋在朝陽下化作灰燼的剎那,將軍握刀的手第一次擦過她指尖而沒有避開。
沈昭拇指碾過刀柄虎符的裂痕,玄鐵冷意滲進骨縫。
林清晏腕間紅痕在晨光里泛著珠貝色,昨夜她故意將染血的帕子壓在硯臺下,墨汁浸透的貪狼星紋恰好與他盔甲內(nèi)襯的密信重疊。
"將軍該審暗河刺客了。"她抽回手時,染著犀角粉的指甲劃過他掌心。
沈昭喉結(jié)滾動,想起三日前她打翻妝奩時,滾落的翡翠耳珰正巧壓住暗格機關(guān)——那包犀角粉分明是給他的路引。
老夫人將佛珠殘骸扔進香爐,爆開的火星在沈氏心口的貪狼烙印上燙出新疤:"把二房的人押去祠堂,等過了頭七......"
"母親!"嫡姐突然扯斷頸間瓔珞,瑪瑙珠子滾進磷火圈竟發(fā)出嬰啼。
張?zhí)t(yī)藥箱里鉆出條碧鱗小蛇,毒牙堪堪擦過林清晏繡鞋上的并蒂蓮——那是沈昭剿滅玄霄前夜,親手描的花樣。
沈昭佩刀橫掃,刀風削斷蛇頭時濺起的毒液,正巧腐蝕了嫡姐藏在指甲里的符咒。
林清晏適時踉蹌,發(fā)間銀簪"恰好"勾開沈昭護心鏡的系帶,露出內(nèi)側(cè)暗繡的二十八星宿圖。
"好個一箭三雕。"老夫人突然冷笑,夜明珠碎片在她掌心跳成星子,"晏丫頭故意把藥渣倒進荷花池,引我瞧見錦鯉翻肚,原是為了讓昭兒徹查暗河水源?"
林清晏垂眼掩住眸光。
那日她佯裝失足落水,濕透的裙裾蹭過池邊青苔時,早將噬魂鈴花粉抹在太湖石上。
此刻池中殘荷突然無風自動,倒映著沈硯腰牌上未干的靛青色,竟顯出玄霄印鑒的輪廓。
沈昭突然捏碎隨身藥瓶,三七粉混著麒麟血灑在星宿陣上。
滋滋作響的煙霧中,嫡姐耳后浮出枚朱砂痣——與三年前毒殺先夫人的巫蠱人偶如出一轍。
"難怪將軍上月剿匪歸來,總說鎧甲有股子沉香味。"林清晏指尖輕點沈昭護腕裂痕,那里嵌著半片曼陀羅花瓣,"母親佛堂的《藥師經(jīng)》,怕是用人血調(diào)的墨吧?"
窗外驟起鴉鳴。
沈昭突然扯斷嫡姐半截衣袖,暗繡的玄鳥紋遇光化作灰燼,露出內(nèi)層密密麻麻的毒針孔洞——正是那夜刺客用來暗算林清晏的暴雨梨花匣。
老夫人轉(zhuǎn)動佛珠的手倏地停住。
當?shù)诰蓬w檀木珠轉(zhuǎn)到寅位時,祠堂方向突然傳來鐘鳴。
沈昭佩刀歸鞘的錚鳴與鐘聲共振,震得藥箱里剩余的犀角粉凝成貪狼星狀,正正落在沈氏母女眉心。
"將軍!"親衛(wèi)破門而入時滿身露水,"北牢傳來急報——"他腰間銅牌撞在門框上,暗河特制的靛青色釉彩突然剝落,露出底下玄霄軍獨有的玄鳥火漆印。
林清晏突然攥緊染血的帕子。
三更天時她故意將半塊綠豆糕喂給信鴿,此刻那禽鳥正撞在窗欞上,爪間綁著的密信被晨露浸透,隱約露出"玄霄"二字洇開的墨痕。
沈昭的鎧甲擦過她肩頭,松煙墨的焦苦里混進絲血腥氣。
他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昨夜斬斷的引魂燈殘骸正在院中噼啪燃燒,將玄鳥玉佩的投影烙在青磚上,宛如困獸掙扎的爪痕。
親衛(wèi)靴底粘著的暗河淤泥突然蠕動起來,在青磚縫里拼出半個殘缺的"玄"字。
林清晏袖中的犀角粉袋悄然裂開,粉末順著地磚紋路蔓延,竟在眾人腳下繪出幅猙獰的玄鳥展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