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武庫的青磚上蜿蜒著暗紅血痕，林清晏將染血的帕子攏進袖中，指腹輕輕摩挲過弩機上的北戎文字。
冰涼的鐵器泛著腥甜，是麒麟血與赤蝎粉相克產(chǎn)生的毒霧。
她突然轉(zhuǎn)身，裙擺掃過地上凝結(jié)的黏液——與碼頭箱籠滲出的蝕骨毒液如出一轍。
"沈?qū)④姶丝膛率且训戒P(guān)。"張?zhí)t(yī)拎著藥箱從暗處轉(zhuǎn)出，白須沾著朱砂粉，"郡主說三日前戶部核驗的軍糧數(shù)目，比兵部存檔少了二十八石。"
林清晏腕間銀鐲驟然發(fā)燙，她快步走向西側(cè)堆著草料的角落。
腐爛的苜蓿草里藏著三枚銅錢大小的鐵片，邊緣淬著幽藍暗光。
這是北戎暗樁慣用的毒蒺藜，本該出現(xiàn)在潼關(guān)外的流沙河里。
"勞煩張老把這些摻進明日送往太醫(yī)院的藥渣。"她將鐵片包進浸過藥汁的桑皮紙，"記得要讓刑部李侍郎瞧見——他養(yǎng)的那籠紅嘴相思鳥，最喜啄食淬過蛇毒的金屬。"
戌時梆子響過三聲，林清晏獨自來到通州碼頭。
月光下七艘糧船半沉在水中，船頭懸著的二十八盞燈籠倒映在水面，竟拼湊出北戎狼首圖騰。
她蹲下身，指尖剛觸到船板裂縫，濃烈的沉香混著血腥氣直沖天靈蓋——這是憤怒與恐懼交織的氣息。
"夫人當(dāng)心！"
身后傳來破空聲，林清晏佯裝踉蹌，發(fā)間銀簪順勢掃過偷襲者手腕。
那人悶哼著墜入水中，袖中掉落的火折子燃起詭異綠焰。
她突然劇烈咳嗽，帕子上的血漬星星點點落在船板，竟將木紋腐蝕出二十八道細痕。
"二十八..."她盯著隨波晃動的狼首倒影，突然扯斷腕間銀鐲。
三顆嵌在暗格里的藥丸滾落掌心，遇水化作猩紅煙霧。
潛伏在蘆葦叢中的黑影頓時發(fā)出慘叫，他們手腕上的北戎刺青遇煙即潰，皮肉翻卷如盛開的血蓮。
寅時三刻，刑部地牢傳來消息。
李侍郎的愛鳥啄食了毒鐵片，發(fā)狂時抓破了前來探監(jiān)的戶部王主事臉頰。
那傷口滲出的黑血，與三個月前死在詔獄的玄霄門徒一模一樣。
"魚兒咬鉤了。"林清晏倚在將軍府觀星閣的軟榻上，指尖輕點著二十八瓣蓮紋密信。
沈郡主端著藥碗進來時，正看見她將半枚虎符浸入滾燙的參湯。
青銅遇熱顯出的暗紋，赫然是北戎王庭的密令圖騰。
卯時晨霧未散，朱雀大街茶樓二層雅間。
林清晏披著素錦斗篷，袖中藏著浸過麒麟血的絹帕。
當(dāng)戶部那位總愛撫弄翡翠扳指的周侍郎推門而入時，她故意打翻茶盞。
熱水潑在對方袍角，騰起的白霧里浮動著只有她能看見的赤蝎粉熒光。
"周大人可知，昨日潼關(guān)送來二十八車藥草？"她咳嗽著將藥方推過去，指腹在"艾葉三錢"處重重劃過。
窗柩透進的晨光里，藥方背面的水印顯出一串北戎?jǐn)?shù)字——正是失蹤軍糧的藏匿坐標(biāo)。
暮色四合時，兵部突然傳出要連夜轉(zhuǎn)運受損弩機的消息。
二十八輛蒙著黑布的馬車從側(cè)門駛出，車轍里灑落的朱砂粉在月光下蜿蜒如血蛇。
林清晏站在角樓陰影里，看著那些尾隨馬車的黑影翻進西市倉庫，唇角終于浮起笑意。
子時的梆子聲驚飛寒鴉，她獨自走進布滿蛛網(wǎng)的舊糧倉。
指尖撫過潮濕的麻袋，嗅到了熟悉的檀香——那是獵物踏入陷阱時，志得意滿的香氣。
（接上文）
子時三刻的梆子聲撞碎在糧倉斑駁的梁柱間，林清晏將藥香凝在舌尖，細辨著麻袋堆后窸窣的響動。
沾著露水的蛛網(wǎng)拂過她發(fā)間銀簪，忽而繃成筆直的銀絲——東南角的米缸正滲出墨綠汁液，與三日前兵部失竊的弩箭毒液氣味相同。
"周侍郎好雅興。"她突然轉(zhuǎn)身，素錦斗篷掃落積灰，"夜半來這陳年谷倉，是要尋去年秋收時私藏的二十八斛江南粳米？"
黑影里傳來翡翠扳指磕碰木箱的脆響。
十余個蒙面人持刀圍攏，刀刃映著窗外殘月，泛起與毒蒺藜如出一轍的幽藍。
林清晏腕間銀鐲驟響，三顆藥丸滾落掌心時，麻袋堆后突然刺出二十八柄鋼叉，精準(zhǔn)挑飛蒙面人腰間火折。
"本將倒不知，兵部武庫的兵器竟長了腿。"沈昭玄色大氅挾著夜露卷入門內(nèi)，軍靴踏碎滿地毒囊。
他劍尖挑開為首者面巾，露出周侍郎那張布滿冷汗的臉——右頰三道抓痕正滲出詔獄特有的烏血。
林清晏指尖輕點麻袋上暗紋："大人可知這'艾葉三錢'的藥渣里，摻了多少赤蝎粉？"她突然劇烈咳嗽，袖中抖落的藥粉遇風(fēng)即燃，將眾人腕間北戎刺青照得纖毫畢現(xiàn)，"就像您養(yǎng)在別院的二十八只信鴿，每只腳環(huán)都淬著麒麟血。"
倉頂忽傳來瓦片碎裂聲，二十八名金鱗衛(wèi)破瓦而入。
沈昭劍鞘橫掃，挑飛周侍郎欲吞的毒丸："李侍郎的紅嘴相思鳥，王主事臉上的詔獄毒——諸位大人當(dāng)真是手足情深。"
五更天的梆子聲漫過朱雀大街時，林清晏正用銀簪撥弄更漏里的艾草灰。
沈昭鎧甲未卸，帶著邊關(guān)砂礫氣息的掌心覆住她手腕："二十八處暗樁，二十八石軍糧——夫人這局布得精妙。"
"將軍可聞見謠言了？"她突然仰頭，藥香混著血腥氣漫過眼睫，"今晨西市說書人都在傳，鎮(zhèn)北將軍私通北戎王庭..."
沈昭捏碎掌中密信，青銅虎符的裂痕里滲出朱砂："待我奪回被劫的二十八車糧草..."
話未說完，窗外突然傳來羽箭破空聲。
林清晏反手打翻燭臺，火光里映出釘在屏風(fēng)上的羊皮卷——北戎文字混著中原筆跡，赫然是沈昭的"通敵密信"。
箭羽纏著的紅繩結(jié)，正是三日前玄霄門徒自盡時用的手法。
"看來有人等不及要坐實這謠言。"她捻起箭簇上沾著的赤蝎粉，月光下泛起與周侍郎毒刃相同的光澤，"將軍此去潼關(guān)，要當(dāng)心糧草里混著的'艾葉三錢'。"
沈昭突然將她腕間銀鐲按在鎧甲暗格，青銅撞擊聲驚飛檐下寒鴉："二十八日后滿月時分，夫人且看北境烽火為訊。"
寅時的濃霧裹著出征號角漫過城墻時，林清晏正將藥渣灑進護城河。
猩紅水紋里浮起二十八盞河燈，每盞都寫著陣亡將士的名字。
她突然攥緊浸透毒血的帕子——對岸柳樹下兩個挑夫正壓低斗笠，他們腰間晃著的翡翠墜子，與周侍郎扳指上的紋路嚴(yán)絲合縫。
"夫人！"沈郡主提著藥箱匆匆跑來，"西市茶樓今早傳出的新話本..."她袖中抖落的宣紙上，"通敵將軍"四個血字正被藥汁腐蝕，漸漸顯露出北戎王庭的狼首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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