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解釋勉強說得通，但何惟芳總覺得哪里不對。正欲再問，蔣長揚卻話鋒一轉(zhuǎn)："說起來，何坊主可知道下月的牡丹花會，寧王向圣上提議由劉家負責(zé)采辦？"

"劉家？"何惟芳愕然，"劉家并無經(jīng)營花卉的經(jīng)驗。"

"但劉暢新納的小妾是永陽郡主的貼身侍女，而郡主的外祖父——"蔣長揚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正是掌管少府監(jiān)的楊大人。"

少府監(jiān)負責(zé)宮中用度。何惟芳恍然大悟：這是要通過劉暢吃回扣！她母親生前曾說過，宮中花會油水極大，一盆名貴牡丹報上去可值百貫。

"蔣公子為何告訴我這些？"她直視蔣長揚的眼睛。

蔣長揚唇角微揚："因為我討厭看到美人被欺負。"他語氣輕佻，眼神卻異常清明，"尤其是被劉暢那種偽君子欺負。"

何惟芳心頭微震。蔣長揚似乎知道她與劉暢的過往。

"另外，"蔣長揚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極低，"何坊主若有興趣，不妨查查三年前那批從江南運來的藥材，是如何變成假藥的——聽說何夫人的病，原本不該那么重。"

何惟芳如遭雷擊。母親去世前確實喝過幾副味道奇怪的藥，后來病情突然惡化......

"你究竟是誰？"她聲音發(fā)顫。

蔣長揚卻已退開，恢復(fù)了那副浪蕩子的模樣："一個愛花之人罷了。何坊主，別忘了我的'青龍臥墨池'。"說罷揚長而去。

回到花坊，何惟芳立刻翻出母親的醫(yī)案。果然，母親病情加重前，用的正是劉家推薦的"江南名醫(yī)"開的藥。而劉家當(dāng)時正負責(zé)督辦江南貢品......

"坊主！"青娥匆匆跑來，"宮中來人了！"

一位穿著體面的宦官正在前廳等候："奉貴妃娘娘口諭，命'花想容'下月前培育十盆'青龍臥墨池'，用于賞花宴。若辦得好，重重有賞。"

何惟芳心頭一震——這不正是蔣長揚"預(yù)定"的花？他怎會提前知曉宮中需求？

送走宦官，她立刻召集花坊眾人。十盆"青龍臥墨池"絕非易事，這種牡丹花色奇特，花心呈青綠色，外圍卻是深紫色，培育難度極大。母親留下的秘冊中雖有記載，但需要特殊的花肥和光照。

"從今日起，所有人分成兩班，日夜照料這些花苗。"她指著后院最隱蔽處的一塊花田，"此處背風(fēng)向陽，最適合'青龍臥墨池'。玉簪，你負責(zé)調(diào)配花肥；青娥，去西市買最好的油紙，我要搭暖棚。"

眾人領(lǐng)命而去。何惟芳獨自站在花田間，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蔣長揚的話像一塊石頭壓在她心頭。如果母親的死真的與劉家有關(guān)......

她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這一次，她絕不會任人宰割。

夜深人靜，何惟芳點亮油燈，仔細研讀母親留下的秘冊。翻到"青龍臥墨池"那一頁時，她發(fā)現(xiàn)頁邊有一行極小的字跡，似是母親后來添加的：

"遇礬則色青，遇鹽則色紫，二者相沖則成奇色。慎用之。"

她眼前一亮！原來母親早已發(fā)現(xiàn)調(diào)配這種牡丹花色的訣竅。正欣喜間，窗外突然傳來"咔嚓"一聲輕響。

何惟芳立刻吹滅油燈，屏息凝神。片刻后，一個黑影從后院墻頭翻下，躡手躡腳地向花田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