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窗邊的軟榻上,看著院中那株桃樹。四年前搬進這小院時,付景逸親手為我栽下它,說待花開滿枝,便帶我游西湖賞春。如今桃花開了又謝四個輪回,諾言隨著昨夜那疊銀票一起,成了過期的契約。
"姑娘,您多少吃點東西吧。"小翠端著粥碗站在我身旁,聲音里帶著哭腔,"從昨兒晚上到現在,您滴水未進..."
我搖搖頭,目光仍停留在桃樹上。晨光里,幾片花瓣隨風飄落,像極了那年醉仙樓里撒落的瓊花。
四年前的上元夜,我穿著半舊的杏色衫裙,在醉仙樓唱《梅花引》。那時父親剛被貶官,家產抄沒,我不得不拋頭露面賣唱維持生計。酒過三巡,席間一個滿臉油光的商人將酒潑在我衣襟上,大笑著要拉我入懷。
"這位姑娘不愿意,閣下何必強求?"
一道清冷聲音從雅座傳來。我抬頭看見身著月白長袍的付景逸,他眉眼如畫,手中折扇輕輕壓在那商人腕上。
"付、付大人!"商人頓時酒醒,慌忙松手,"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付景逸沒再多看他一眼,只是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我肩上。"姑娘受驚了。"
那件外袍上有淡淡的沉香味,還有他掌心的溫度。我忘了道謝,只記得自己死死攥著袍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三日后,他派人找到我暫住的破廟,問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姑娘?"小翠的聲音將我從回憶中拉回,"您別這樣...付大人他...他不值得..."
我猛地抬頭:"你知道什么?"
小翠咬了咬唇,忽然跪下:"昨兒我去府里取月錢,聽他們說...說付大人這半年來常去蘇府,與蘇家大小姐賞花論詩...說他們...兩情相悅..."
我胸口如遭重擊,眼前一陣發(fā)黑。半年前...那不正是付景逸開始頻繁"公務繁忙"的時候嗎?
"蘇家大小姐..."我喃喃重復,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可是...蘇芷蘭?"
小翠含淚點頭。
蘇芷蘭。京城第一才女,蘇尚書的掌上明珠。原來他心中的正妻,是這樣的人物。我算什么?一個玩膩了的歌女?一件用舊了的擺設?
梳妝臺上的銅鏡映出我蒼白的臉,眼下是失眠留下的青黑。二十二歲的年紀,眼角已有了細紋。四年圈養(yǎng)生活讓我失去了謀生能力,卻沒能給我一個名分。
"明日...是不是有詩會?"我突然問道。
"是,在流芳園。可姑娘您從不參加..."
"備車。"我站起身,雙腿因久坐而微微發(fā)麻,"我要去。"
小翠瞪大眼睛:"姑娘!那種場合..."
"那種場合,付景逸一定會去,對吧?"我扯出一個笑容,"帶著他的蘇小姐。"
流芳園詩會是京城貴族子弟的雅集,我這樣的外室本無資格踏入。但付景逸曾給過我一塊通行玉牌,說方便我聽聞大家講學。四年間我從未用過,今日卻要憑它去爭一個負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