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

天臺上，風冷冽得像鋒利的刀片，吹得鐵門吱呀作響。鄧佳鑫坐在破舊的椅子上，仰頭望著灰沉的天空。夕陽正一點點墜落，殘破的光像血一樣染在墻面上，他的聲音輕微，幾乎要被風聲吞沒

鄧佳鑫我怕我會死

左航站在他身后，眼神沉冷，卻在聽到這句話時忽然柔和下來。他走過去，將外套搭在鄧佳鑫肩上，彎下身在他耳邊低聲

左航不會死

鄧佳鑫輕笑，笑里藏著酸澀與不安

鄧佳鑫我怕我走不出這個瘋人院

左航伸手抱住他，力道緊得像要把他壓進骨血里

左航別怕。我會帶你出去。等出去后，我們過正常的日子，永遠都不會再進瘋人院

鄧佳鑫可惜啊

鄧佳鑫的眼睛盯著逐漸暗下來的天邊，聲音輕到仿佛一口氣就能吹散

左航快日落了

左航的心猛地一緊，他聽得懂鄧佳鑫的意思。日落，意味著報告上寫下的死亡時刻正在逼近。于是他緊緊抱住他，像是抱住唯一的救贖，聲音在風聲里壓抑到近乎破碎

左航你不會死，除非我先死

天光徹底暗下時，瘋人院里再度陷入壓抑的寂靜

———

走廊里，一盞孤燈搖晃著發(fā)出昏黃的光。童禹坤獨自坐在木椅上，手撐著下巴，眼睛盯著地板上的血跡。干涸的血漬蜿蜒著延伸到拐角，像是某種惡意的提醒。走廊凌亂不堪，墻壁被刮花，碎片散落一地。童禹坤的背影孤單又沉默，他想讓自己冷靜，可心底的不安卻像潮水般反復襲來

童禹坤我想一個人靜靜

他沒抬頭，聲音低低的，以為來人是穆祉丞

但沒有回應

他皺眉，轉頭看去，竟是一雙陌生卻溫柔的眼。余宇涵正靜靜站在走廊盡頭，目光死死盯著他手臂上的傷口。那眼神里沒有先前的癲狂與殺意，反而是出乎意料的專注與溫柔

童禹坤愣了一瞬，心頭涌起一股慌亂，本能地起身后退

童禹坤別殺我，我立馬走

余宇涵沒有追，只是慢慢靠近，伸手一把拉住他，將他拖進旁邊的房間。童禹坤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被按坐在床沿。余宇涵從破柜子里翻出一瓶藥水和一些紗布，低下頭，認真替他擦拭那道裂口

空氣安靜得只能聽見呼吸聲和藥棉觸碰皮膚的細微聲響

童禹坤怔怔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為什么？為什么他不殺自己？為什么動作那么輕？

童禹坤你……

童禹坤剛開口，就被余宇涵抬頭的眼神堵住。那雙眼不再猩紅，而是清晰得近乎小心翼翼

余宇涵你受傷了

余宇涵輕聲說，語氣甚至帶著笨拙的安撫

余宇涵我不會傷害你。以后……如果我不在了，要保護好自己。受傷了，就及時消毒處理傷口

童禹坤愣住，心口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余宇涵轉身，像是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嚇到他，腳步遲疑卻決絕

童禹坤不在了……

童禹坤忽然意識到什么，伸手一把拉住余宇涵的手腕。聲音因緊張而發(fā)抖

童禹坤你也知道今天是自己的死期？

余宇涵沒有回答，只是低下眼。那一瞬，童禹坤看清他眼底深藏的絕望

童禹坤我……

童禹坤張了張口，喉嚨發(fā)緊。他明知道自己害怕，可這一刻，害怕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猛地抬起頭，不管余宇涵的僵硬與錯愕，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那是倉促、顫抖又帶著怯意的吻，卻像是所有壓抑情緒的爆發(fā)

結束時，童禹坤臉紅得厲害，慌亂地喘息，聲音碎得幾乎聽不清

童禹坤欠你的吻，還你。我……我會親自救你的

說完，他像逃一樣跑出房間

余宇涵怔在原地，指尖還殘留著那一瞬的溫度。他的手慢慢抬起，觸碰自己的唇，眼神復雜到極點

———

二樓的燈光昏暗，朱志鑫和穆祉丞并肩走著。走廊的盡頭投射著冷光，墻角滲出的水跡映著兩人交錯的影子

穆祉丞你對蘇新皓是什么感覺？

穆祉丞突然開口，語氣淡淡的，卻帶著試探

朱志鑫看了看腕表，故意耍賴般笑道

朱志鑫不知道，也不清楚

他反問

朱志鑫那你呢？真的恨張峻豪嗎？

穆祉丞的眼神沉下去，聲音冷得像刀

穆祉丞當然……恨，恨不得他死

朱志鑫那就沒事了

朱志鑫笑了笑，像是在安慰

朱志鑫他今天就死

話音落下，穆祉丞身體猛地一僵。眼底的情緒暗潮洶涌，但他努力壓抑著，不讓任何多余的表情泄露

穆祉丞他活該

穆祉丞的聲音硬邦邦的，緊接著補了一句

穆祉丞早該死！

然而就在他們拐過一個角落時，忽然有刺眼的光從走廊深處亮起，緊隨其后的，是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兩人對視一眼，幾乎同時奔過去。地上是一灘尚未凝固的血，沿著裂縫蔓延開來，空氣中都是鐵銹味

穆祉丞腳一軟，幾乎跪在地上。他的喉嚨哽住，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失聲喊

穆祉丞為什么你會死？憑什么！

他的聲音像是撕裂了夜的寂靜，帶著徹骨的痛

朱志鑫驚訝地看著他，心底升起一種不真實的錯覺——他們甚至還沒確認是誰死了，穆祉丞卻先崩潰了

朱志鑫你……

朱志鑫想說什么，卻被壓抑的哭聲打斷

他走上前一步，看了看那具倒在血泊中的人影，愣了愣，然后松了一口氣

朱志鑫不是張峻豪，是別人

穆祉丞愣住，立刻慌亂地抹掉眼淚，臉色漲紅，語氣急促

穆祉丞我……我只是……

朱志鑫剛才某人可不是這樣硬氣的

朱志鑫忍不住調侃，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穆祉丞狠狠瞪了他一眼，心底的慌亂與羞恥交織，卻無力辯解

走廊盡頭，血跡還在不斷滲開，像是一種無聲的倒計時，提醒著他們——瘋人院里的黑夜，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