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琴房紅光里，顧沉舟的斷指懸在琴鍵上方三厘米。監(jiān)控攝像頭的紅點在他鏡片上跳動，像極了霍啟明刺青機的電源指示燈。琴蓋上的「痕」字是昨夜霍啟明用自己的血拓印的，尾筆拖曳的弧度，恰好對應(yīng)著二十年前火場里，霍啟明將他護在身下時，后背被鋼筋劃傷的軌跡。

“又在給你的刺青師朋友留信號？”周明軒的聲音從監(jiān)控對講機傳來，“令尊剛收到林小羽的匯報，說你手背的狼尾——”顧沉舟突然按下琴鍵，《革命練習(xí)曲》的第三小節(jié)故意錯了半拍，這是只有霍啟明能聽懂的摩斯密碼：H，監(jiān)控開著。

琴凳下的鋼筆硌到膝蓋，筆帽內(nèi)側(cè)的「17」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那是霍啟明十七歲那年送他的成年禮物，筆尖藏著微型錄音器，此刻正循環(huán)播放著當年火場的殘響：“沉舟，捂住耳朵！”少年的嘶吼混著消防車的鳴笛，與顧沉舟現(xiàn)在的心跳同頻。

翻開琴譜，夾在《致愛麗絲》間的照片飄落。十五歲的霍啟明舉著銀狼吊墜，擋住鏡頭的手卻偷偷比出“OK”手勢——這是他們的秘密暗號，代表“今天的助聽器電池還夠用”。顧沉舟的指尖劃過照片里少年鎖骨下方的凹陷，那里現(xiàn)在紋著與他手背狼尾互補的圖騰，拼合起來正是當年被燒毀的橡皮泥鋼琴輪廓。

窗外救護車的鳴笛響起，顧沉舟故意在第三個音彈錯，音調(diào)精準卡進霍啟明后背刀疤的愈合周期。微型攝像頭里，刺青店內(nèi)的霍啟明正對著監(jiān)控冷笑，紋身機在狼尾尾尖點出極小的“沉”字，用的是顧沉舟父親的書法筆鋒——這是他們最危險的共謀，用仇人的筆跡，在彼此皮膚上刻下反叛的印記。

手機震動，是霍啟明發(fā)來的紋身店監(jiān)控截圖：顧父的得力手下正在門口徘徊。顧沉舟扯掉袖口的繃帶，狼尾紋身的新鮮血跡還未凝結(jié)，尾尖的“沉”字像滴落在雪地上的紅梅。他知道霍啟明此刻正盯著實時畫面，就像二十年前在病房，少年每天用橡皮泥捏鋼琴哄他開心，卻在轉(zhuǎn)身時偷偷抹掉眼角的淚。

“周明軒說父親進了ICU。”課后的走廊，顧沉舟的聲音壓得極低，霍啟明的狼形耳釘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忽然抓住顧沉舟的手腕，將斷指按在自己鎖骨的疤痕上，那里還留著當年火場的余溫：“還記得我們在廢墟里撿到的助聽器零件嗎？你說每個錯音都是自由的形狀，現(xiàn)在——”

顧沉舟的指尖驟然收緊，狼尾紋身的尾尖在霍啟明的掌心洇開血痕。遠處傳來林小羽的腳步聲，霍啟明松開手，卻在顧沉舟袖口塞了枚銀狼吊墜——與照片里那枚不同，這枚內(nèi)側(cè)刻著“沉舟必渡”，是用他斷指的第一節(jié)指骨熔鑄的。

深夜的刺青店，霍啟明對著紫外線燈查看新紋的狼形心電圖。當顧沉舟的演奏視頻傳來，每個錯音都精準踩在他心跳的間隙，像極了少年時兩人偷偷改裝助聽器，用摩斯密碼聊天的夜晚。紋身機的嗡鳴突然加快，在金屬桌面上敲出無聲的回應(yīng)：我在這里，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