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空氣。
她總是這么令醫(yī)生吃驚。
如同魔術被揭穿后觸手可及的假象,虛假或者真實,在那雙黑夜的眼眸中似乎無處遁形。
一聲淺笑。
“你知道的,她所犯下的罪孽……還是仍然要偏袒她嗎?”
桌上鋒利的鋼筆被插入醫(yī)生的心臟,剎那之間,血液染紅了深夜,最有力的回答。
揮一揮手,微風帶走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你知道的,你沒有辦法贏我——我可愛的小助手可是幫了我不少忙,現(xiàn)在……”
醉夢被憑空出現(xiàn)的木樁刺穿,一切都沒有理由,一切都只是荒誕的夢。
醫(yī)生挑釁著,徘徊著,悲傷著,憐憫著,她能清楚知道所有人的思想,卻無法預測自己。
“人類的心理真的很奇妙,不是嗎……”醫(yī)生溫柔的擦去濺在她臉上的殘存的鮮血,一切包裹在最溫柔的愛中——如同神愛世人。
“只要種下一些小小的暗示,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可以在她的心中掀起如此的波瀾……甚至我們可以命令她殺死自己——就像神一樣?!?/p>
那雙漠然的眼神,似乎和安伊在同一個鏡片中的映像,只是她經(jīng)歷了更多。
“孩子……”
精確的手術刀切割著蝴蝶的磷翅,當黑夜被裁斷,背后究竟是璀璨,還是更深邃的黑暗。
“……你可曾見過比生命更崇高之物?!?/p>
醉夢感受身軀久違的跳動的心臟,這是她唯一所愛的生命。
“我愿意為她而死?!?/p>
溫柔,慵懶,確是毫不可置疑的堅定。
醫(yī)生對她的回答毫不質(zhì)疑,她相信自己的判斷,以及這無比赤誠而深邃的浪漫。
“那你愿意為她而活嗎?”
可憐可悲的浪漫。
醫(yī)生知道她永遠不會想到這個問題,她不能回答,也不愿想象。年輕人總是這么無知,沖動。
咔嚓!
黑夜在涌動,密謀已久的反抗,一切枷鎖都被掙脫開。
嘆息著俯看,什么也沒阻止,只是觀望,就像預見了無數(shù)次。
落地窗的玻璃破裂,巨大的響動引起外人闖入。
“夢!”
安伊下意識的呼出了這關切的昵稱,即便她已經(jīng)認為她毫無資格。
玻璃的碎屑水晶一般地反射今早的陽光,平靜而溫柔,這是有光的另一個夜晚。
發(fā)絲在空氣中飄揚著,那雙只對一人閃爍著的星空,此刻寂靜著,仿佛地球上的最后一夜,憤怒而又溫柔。
安伊知曉,這并非原來的她。
安伊其實從未與這個她見面,她們的友誼僅僅建立于謊言與欺瞞之上,甚至連昏迷都只是藥物下充滿個人欲望的溢滿。
醉夢先后倒去,她自由的張開手臂,一只黑色蝴蝶帶領著振翅鳥兒,即將飛去那不可知的自由與未來。
安伊企圖觸碰那遙遠的過去。
但一切都消失了,她、她、還是她,安伊從來沒有擁有任何人——即便安伊確實行走在正確的路上,完成她的愿望。
或許這只是她的一廂情愿?誰知道呢。
醫(yī)生蹲在可愛的小助手旁。
“你很幸運,你仍然有著愛的能力——人的愛?!?/p>
“我,我不理解……我只是想治療她,人不能永遠沉浸在幻想里,她必須殺掉過去、現(xiàn)在的自己,才能走向未來——為什么,為什么她這么痛苦呢?”
“迷茫對人類從始而終——她只是需要點時間來……接受?!?/p>
“或許我們可以讓她徹底遺忘過去,這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嗎?”
安伊懇求著贊同的回答。
“孩子,你知道,這只是逃避?!?/p>
醫(yī)生看著手中的照片,一塊方糖溶解在了手中的咖啡中。
“而且對于她來說,遺忘這個審判結果……顯得太寬容了?!?/p>
手中的照片飄入風中。
照片上,一片深邃的紅,它忠實的記錄著一個不可質(zhì)疑的鐵證。
少女殺死了她的父母,在那個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