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漾的指尖還停留在黑板冰涼的表面，粉筆灰沾在指腹上像一層死皮。

倒計時00:09在視網(wǎng)膜上燒灼出青紫色的殘影，黑板右上角的夕陽花只剩下九片花瓣，每一片都在隨著他的呼吸頻率輕微震顫。

"數(shù)清花瓣前別回頭。

"

母親的聲音從黑板內(nèi)部傳來，帶著福爾馬林溶液浸泡過的沉悶回響。

韓漾后頸的烙印突然抽搐，9/17的數(shù)字像通了電的烙鐵般發(fā)亮，疼痛順著脊椎竄到太陽穴。

他盯著第五片花瓣邊緣的鋸齒狀裂痕——那根本不是粉筆畫的線條，而是紙張暴力撕扯后翹起的纖維。

福爾馬林池里傳來黏稠的水聲。

幾十個穿著校服的"自己"同時仰起頭，濕漉漉的劉海下露出完全相同的眼睛。"是偶數(shù)。

"最靠近池邊的那個，聲帶像被砂紙磨過，"你從來都數(shù)不對偶數(shù)。

"

黑板槽里的半截粉筆突然彈起，在空中劃出尖銳的弧線。

韓漾下意識偏頭躲避，粉筆卻拐了個彎撞在黑板中央，自動書寫出歪斜的"7"字。

后頸的烙印爆發(fā)出監(jiān)護儀警報的尖嘯，劇痛讓他撞翻了身后的課桌。"現(xiàn)在還剩幾片？

"池子里的聲音此起彼伏，水面開始沸騰，氣泡破裂時濺起的液體在空中組成不斷變化的數(shù)字。

漾的視線在黑板和池水之間來回切換，視網(wǎng)膜上重疊的影像讓計數(shù)變得不可能。

有冰涼的東西順著小腿爬上來——是池中某個"自己"的手，指尖帶著福爾馬林特有的滑膩感。

軍刀柄上的血管突然暴起。

韓漾反手劃向那只攀附的手，刀刃卻穿過半透明的腕部砍在課桌腿上。

木屑飛濺的瞬間，他看清飛散的碎屑里都帶著母親病歷上那種淡藍色的橫線紋路。"你們不是幻覺。

"韓漾用刀尖挑起一片木屑，纖維斷面呈現(xiàn)出被紅筆反復(fù)圈劃的痕跡，"是記憶。

"

池水突然靜止。

所有"自己"的瞳孔同時收縮成針尖大小，水面倒映的黑板開始扭曲。

第七片花瓣的邊緣卷曲起來，露出下面藏著的鋼筆字跡——"林晚秋"的"秋"字最后一捺。

韓漾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童年時母親教他寫名字的場景突然閃回：鉛筆在田字格本上劃出沙沙聲，母親握著他的手，"這一捺要像燕子尾巴那樣翹起來。

"

黑板突然滲出暗紅色液體。

韓漾用軍刀刮開表面那層黏稠的血膜，露出底下泛黃的病歷紙。

被紅筆圈出的"頭孢哌酮"四個字旁邊，母親的簽名被劃了七道橫杠，最后一道直接劃破了紙面。

福爾馬林池里的倒影們發(fā)出高頻尖叫，他們的校服領(lǐng)口突然全部翻開，露出同樣位置的9/17烙印。

"過敏反應(yīng)..."韓漾的指甲摳進黑板裂縫，病歷紙的碎片像枯葉般簌簌掉落。

十七歲那年護士對話突然清晰起來："您母親對青霉素和頭孢類都過敏對吧？

"年輕護士的圓珠筆在表格上停頓，"奇怪，入院記錄沒寫啊。

"

倒數(shù)第三片花瓣自行脫落，飄到軍刀刀刃上裂成兩半。

每一半都顯示出不同的時間：左半邊是ICU監(jiān)護儀顯示的最后時刻15:23，右半邊卻是母親手表停走的14:17。

韓漾突然意識到什么，轉(zhuǎn)身看向教室窗戶——窗框變成學(xué)生證照片的白邊，而本該是玻璃的位置，正浮現(xiàn)出當(dāng)年護士站的黑板。

黑板上的粉筆花只剩三片花瓣。軍刀突然變得滾燙。

韓漾用刀尖抵住黑板中央，沿著母親簽名被劃掉的軌跡狠狠劃下。

粉筆灰混合著血珠噴濺在臉上，黑板像皮膚一樣向兩側(cè)裂開，露出第三層結(jié)構(gòu)——一張完整的用藥記錄單，右下角蓋著被夕陽花圖案遮住的醫(yī)院公章。

"不是游戲..."韓漾的牙齒磕到嘴唇，鐵銹味在舌尖漫開。

福爾馬林池開始劇烈沸騰，倒影們的校服逐漸溶解，露出和池底標(biāo)本完全一致的蒼白色皮膚。

他們的嘴唇繼續(xù)開合，但聲音變成了當(dāng)年主治醫(yī)生的錄音："患者家屬請冷靜，這是正常的藥物反應(yīng)..."

最后一片花瓣飄落時，教室的地磚突然變成醫(yī)院走廊的防滑墊。

韓漾踉蹌著跪倒在地，掌心按到某個冰涼的東西——半塊鏡片，里面映出的母親瞳孔中，倒計時定格在00:00。

鏡面突然浮現(xiàn)出用夕陽光寫的文字："你終于回頭看了。

"

高跟鞋敲擊地磚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

每一步都讓頂燈劇烈閃爍，燈光熄滅的間隙里，韓漾看見鏡片上浮現(xiàn)出新的倒計時：00:30。

而這次，數(shù)字是用他剛才蹭到黑板上的血寫的。

福爾馬林池的方向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

幾十個"自己"同時爬出池子，濕漉漉的腳步聲像漲潮般逼近。

韓漾攥緊軍刀沖向走廊深處，刀柄血管的搏動頻率突然與腳步聲完全同步。

拐角處的熒光指示牌亮起猩紅色的箭頭，指向一扇印著夕陽花圖案的鐵門。

"標(biāo)本室→"

鐵門上的花朵突然開始旋轉(zhuǎn)，花瓣數(shù)量隨著腳步聲的接近不斷增加。

韓漾后頸的烙印灼痛達到頂峰，9/17滲出細(xì)小的血珠。

鏡片上的血字倒計時跳到00:25時，他聽見鐵門另一側(cè)傳來指甲刮擦金屬的聲響——不是來自游戲維度，而是真真切切從現(xiàn)實世界傳來的、帶著樓道特有回音的刮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