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章要縱馬給姑娘一槍，姑娘可就沒命了。不知為什么，羅章這時(shí)手軟了，心里暗想：人家馬失前蹄，我如乘人之危，傷人性命，算什么英雄！豈不被天下恥笑？
他決心不傷害她了，有心要羞辱她幾句，可話一到嘴邊又停止了。他想；我羞辱她幾句，又有什么意思？再說，話傳出去會(huì)變樣，好說不好聽，我何必在這是非之地久停？還是回去吧，明日在陣前當(dāng)眾勝她，那多光彩！想到這里，他猛勒戰(zhàn)馬，剛一撥馬頭，忽聽姑娘叫道：“羅將軍請(qǐng)回！”
羅章回頭一看，見姑娘已縱身站起，便說：“饒你不死，上馬去吧！”
姑娘聞聽，不由哈哈大笑，這銀鈴似的聲音，響徹四野。笑罷，說道：“羅將軍，你揀了一條命，還說饒我不死！”
姑娘說著一抖手，一支袖箭正穿過羅章鬢邊素絨球，只嚇得羅章伸出左手去捂右臉，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洪月娥精通兩種暗器：柳葉飛刀和袖箭，如今，飛刀沒有了，有心找?guī)煾冈僖?，但暫時(shí)離不開對(duì)松關(guān)。她知道唐將不好惹，因此上陣前便準(zhǔn)備好袖箭。適才她鏖戰(zhàn)羅章，知道自己難以取勝，因此詐敗向北而來。她要敗中取勝，用袖箭打羅章。
她回頭一看，見羅章已追到近前，便用左手一拍馬脖子，那馬馴服地兩條前腿一盤，前低后高，姑娘就勢(shì)滾身下馬，把刀交左手，準(zhǔn)備打羅章的咽喉。羅章只要縱馬往前一上，這支袖箭出手，準(zhǔn)射羅章的咽喉?？墒牵媚镞€有點(diǎn)兒猶豫。她心怦怦亂跳，實(shí)在不忍心傷羅章性命。正在這時(shí)，忽見羅章不擔(dān)不縱馬進(jìn)槍，反而撥馬要走。姑娘的心忽地一熱：羅章如此忠厚待人，光明正大，不乘危傷人，真太招人喜愛了！剛一想到這兒，臉上泛起一層紅云，心想：唉呀，我這是想到哪兒去了：她定一定神，這才把羅章喚回，見羅章還說饒自己不死，便打出一支袖箭，射中他的素絨球。
姑娘見羅章呆呆發(fā)愣，便飛身上馬，笑道：“羅將軍別害怕，我只不過把絨球穿了一個(gè)窟窿眼兒！”
羅章生氣了，惱怒地罵道：“丫頭真可恨！”
“我還可恨？若是這一箭穿進(jìn)你的頸嗓咽喉，那你可就完了，你要恨也白恨啦！”
“你暗中傷人不算英雄！”
姑娘爽朗地說：“這也是兩軍交戰(zhàn)，出于不得已。羅將軍，我佩服你不殺落馬之人，可稱得起是英雄好漢！”
姑娘這幾句話可把羅章夸得害臊了。他只是兩手?jǐn)[弄著槍，不知如何是好了。
這時(shí)候，洪月娥倒顯得落落大方。她把刀掛在得勝鉤上，抱腕當(dāng)胸，說道：“羅將軍，你的武藝和你的為人，我非常欽佩。你我不可再戰(zhàn)，我有幾句肺腑之言想和將軍說說?！?/p>
羅章把頭一搖，說道：“陣前交鋒，你死我活，有什么肺腑之言？有話回陣前再講，現(xiàn)在小爺不愛聽！”
姑娘溫順地說：“陣前眾目睽睽，多有不便，我怎好開口說肺腑之言?”
羅章心想：這話也對(duì)。人家一口一個(gè)“羅將軍”，我一口一個(gè)“小爺”；人家剛才箭穿絨球，不肯傷我，對(duì)我有情有義，心存忍讓。我如果還不容人家講話，也太不知好歹，太不近人情了！便說道：“姑娘有話請(qǐng)講?！?/p>
洪月娥一聽，便翻身下馬；羅章一看，這仗是打不成了，我也下馬吧！羅章這個(gè)傲公子，今日被洪月娥的似水柔情所感化，也不來硬的了，洗耳傾聽洪月娥訴說。
“羅將軍，我家不是西涼人，當(dāng)年為躲避隋朝戰(zhàn)亂，逃到西涼對(duì)松關(guān)。這關(guān)從兵到帥以及所有百姓都是中原人。西涼王要奪大唐江山，我全家非常不滿。這事兒是西涼大元帥蘇海和他姐姐蘇寶蓮挑起的。蘇寶蓮許配了西涼王。蘇家成了鍋底城的頭號(hào)親信，在西涼王面前說一不二。就因蘇家和你羅家有仇，蘇海動(dòng)本明要興兵反唐，暗地里就是要報(bào)私仇，借西涼力量拿你羅家。一些西涼大臣不主張興兵反唐，有的被罷了官、有的被打入獄、有的當(dāng)時(shí)被抄家，開刀問斬。真是天怒人怨，民怨沸騰。我從小跟紅蓮山紅蓮洞紅蓮圣母學(xué)藝，今年才下山回關(guān)，多次向父兄提出不如獻(xiàn)關(guān)投唐，但父兄不聽。我胳膊擰不過大腿，只好以順為孝。這幾天，我和你們交戰(zhàn)，知道你們士氣旺盛，西涼肯定不堪一擊，只能寫表投降。我和羅將軍一見如故，前生有緣，沒把你當(dāng)作敵將，而是作為知己，才披肝瀝膽，訴說衷腸。你卻如此冷漠，好不叫我傷心呀！”
姑娘說到這里，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忍不住抽泣起來。羅章一看姑娘那梨花帶雨的樣子，心中為難啦！他為姑娘的深情厚意所感動(dòng)，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同情姑娘，關(guān)心姑娘。他連忙說道：“小姐，休得傷心，你多多勸說你父兄，定能如愿以償?！?/p>
“我已勸過多次了，他們無意投唐。”
“小姐有何打算？”
“我想先投唐找個(gè)依靠，再深勸父兄。”
“好哇，大唐將軍全可做小姐的依靠，準(zhǔn)能保你全家平安無事，還能加官晉爵?！?/p>
“要我投唐，除非我和將軍你……”姑娘說到這里，臊得面紅過耳，再也說不下去了。
羅章忙問：“小姐，你和我應(yīng)當(dāng)怎樣？”
姑娘低垂著腦袋，剛要張口，又把嘴閉上了。羅章急著問：“小姐，你快說呀，到底應(yīng)當(dāng)怎樣？”
羅章越問，洪月娥還越不出口。一個(gè)著急，一個(gè)害羞，二人如同泥塑木雕一樣。
就在這時(shí)，松林里有人高聲叫道：“羅大哥，你個(gè)傻小子，還問什么？連我都聽明白了，洪小姐要給你做媳婦兒！”
噌，從林中跳出一人，正是赤虎程通。
洪月娥本來臉就紅了，這一下子紅得變成大紅柿了！只覺得嗓子眼兒冒煙，臉皮兒發(fā)燒。她一側(cè)身，將臉緊貼在馬鞍上面，用兩手把耳根子捂上了。嚯，她把臉藏得也真嚴(yán)實(shí)！
羅章也愣住了，忙說：“老兄弟，你什么時(shí)候來的？盡胡說些什么！”
羅章暗想：他要是剛來，那可真謝天謝地了，我和姑娘的說的話他就沒聽見；他要是來半天了，那就得壞事。這小子嘴可沒有把門的，他回營后又準(zhǔn)得胡言亂語，瞎編一套……
程通十分得意地說：“我來了好半天了。大哥，你若是長毛比猴還精，現(xiàn)在怎么變呆了？她想找個(gè)靠山，你們老羅家是個(gè)名門，開國元?jiǎng)?，世襲國公，這不正好嗎？洪小姐自己做媒，這臉也夠大的了，你還愣裝不懂，這不是誠心給人家難看嗎？人家想給你做媳婦兒！”
程通把話一挑明，羅章也鬧了個(gè)大紅臉，忙說：“又胡說八道，真豈有此理！”
程通不理羅章，只管說道：“大哥，看來你還不愿意？人家一箭沒傷你，這不是心里有你嗎？說實(shí)話，你們倆一前一后跑出陣外，我就知道準(zhǔn)有好戲看，趕緊縱馬跟在你們身后，好戲都看了二九一十八出了。洪小姐的武藝，你口上不服，心里也得服。她如投了大唐，我們又添了一位女英雄。征西去白虎山救殿下，那不是馬到成功嗎？收將強(qiáng)于勝敵，這可是大功一件吶！大哥，你又娶媳婦兒，又賭功，這便宜事兒都讓你占了，到哪兒去找呀？”
“胡說！”
“我一句也沒胡說，全是正理兒。如果大哥真是不愿意，我可早就愿意了！”
洪月娥雖然臉伏在馬鞍上，可程通、羅章的對(duì)話，她一句也沒落下，全聽見了，她一聽程通最后那句話，氣往上沖，一扭臉，說道：“程通，真可惡！”
程通哈哈大笑，說道：“喲，假裝害臊，偷著聽話！得了，洪小姐快把身子轉(zhuǎn)過來吧。剛才我說話，可沒說讓你給我做媳婦兒，我是說我真愿意讓你給我做嫂嫂。雖然我程家在長安也是出名掛號(hào)，在天子面前說一不二的主，可你找靠山不能上我這兒靠，誰讓老程家沒有美男子呢？一輩比一輩長得丑，我這份尊容就更別提了！”
洪月娥聽完，哭笑不得，說道：“程通，你別耍貧嘴了！”
“我要貧嘴？我說的都是實(shí)話。洪小姐，你嘴硬，你心口不一！你昨天罵羅章，今天罵羅章，可見了羅章的面，你從心眼里喜歡羅章！你怎么不說話？我的話沒有說錯(cuò)吧？你口口聲聲說替父兄報(bào)仇，我看，這仇就一筆勾銷吧！我昨天砍了你三斧子也不白砍，今天給你們當(dāng)大紅媒！”
洪月娥帶憂帶喜，半信半疑，說道：“你這小小年紀(jì)，怎能做此大事？”
“哎呀呀呀，你比我大幾歲？怎么就忙著找女婿呢？興你找女婿，就不興我當(dāng)媒人？告訴你吧，做媒可是我老程家的門風(fēng)。我爺爺程咬金沒少干這事兒，那可真是保一個(gè)成一個(gè)。你沒親眼看見，難道沒聽見說過嗎？西涼有好幾個(gè)女將，都嫁給我們唐將了。不提別人，就說寒江關(guān)的樊梨花吧。她看上我哥哥薛丁山，親口許親，可我哥哥不答應(yīng)。樊小姐就找我爺爺了。我爺爺膽大過人，舍生忘死進(jìn)關(guān)提親。樊小姐的父親樊宏不知好歹，不答應(yīng)這門親事，還要把我爺爺綁起來殺了?？晌覡敔敽翢o懼色，眼看就要開刀了，樊小姐不干了，救了我爺爺，倒反寒江關(guān)，最后，還是許配我哥哥薛丁山了。我爺爺最愛當(dāng)媒人，在長安，差不多的親友的女兒成親，都是我爺爺?shù)拇竺?。這份兒祖業(yè)我得繼承。洪小姐你想想，我二哥秦英是征西的三路元帥，大哥羅章是征西的先鋒，我是參謀，幫助元帥出謀劃策，能當(dāng)不好這個(gè)大紅媒嗎？我們結(jié)拜弟兄共十三人，我是最小的一個(gè)。別看我最小，在他們面前要說一句話，真是板上釘釘。再說，親事無媒事難成，我如不出頭替你們說話，我大哥臉皮兒最薄，他回營見元帥能當(dāng)面說出此事嗎？只有我出面說話最合適。洪小姐，你說呢？”
洪月娥聽程通說完，覺得言之有理，也顧不得害羞了，大著膽，紅著臉，用手一指羅章：“你問他吧！”
程通說：“大哥，我方才說的話你可聽清？”
“兄弟，這可不是兒戲呀！”
“誰跟你鬧著玩呀？我雖然喜歡開玩笑，可從來不耽誤正事。人家洪小姐人品超群，武藝出眾，萬里挑一，難道你真不動(dòng)心？再說，你應(yīng)下這門親事，也是給洪家投唐打開了大門，你還推脫什么？聽我的沒錯(cuò)！”
他說著說著，一把將羅章的佩劍搶過來，又用力將劍把上的白玉墜和燈籠穗兒揪了下來，喊道：“洪小姐，你也拿出一件信物，這門親事就定下來了。”
洪月娥趕忙從頭上摘下金釵，遞給程通。程通收下金釵，遞給洪月娥玉墜兒，笑嘻嘻地說道：“好，這叫金釵換玉墜，玉女配金童！”
洪月娥接過玉墜兒，一陣熱浪涌上心頭，非常高興。暗想：這個(gè)丑小子還真會(huì)辦事，今天如沒有他，定親這事兒絕不會(huì)辦得這樣利索。此事已妥，我該走了。她飛身上馬，對(duì)二人一施禮，說道：“在這兒不宜耽擱太久，我要回關(guān)了！”
程通說：“嫂子，你放心回關(guān)，一定要跟洪老將軍多說好話，求他獻(xiàn)關(guān)降唐！”
“我定千方百計(jì)說服我父兄，這兩天你們不用去討陣，等我回音！”
洪月娥高興地一拍馬，馬如飛似箭向?qū)λ申P(guān)馳去。程通、羅章望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直到消失。程通不禁嘖噴稱贊道：“多好的一個(gè)姑娘！”
他忙把金釵交給羅章，羅章把金釵翻來覆去地看個(gè)沒完。他半喜半憂，嘆了一口氣，說道：“老兄弟，這臨陣招親可是死罪呀！咱二人回營見元帥如何交代呢？你這事兒辦得也太魯莽了！”
“大哥，你說有罪，我說有功。這事兒你不必為難，都交給我辦好了！”
“你說得輕巧，這是違犯軍規(guī)呀！”
“回營后見元帥由我來報(bào)，我怎么說，你怎么聽，保你無罪，還要在功勞簿上記你頭功呢！”
“好，此事全都拜托你了。”
“你就等洪小姐獻(xiàn)關(guān)投唐，和她拜花堂吧！”
二人各自上馬，一同回營。羅章對(duì)程通放心不下，他知道程通是屬孫猴子的，一會(huì)兒一變，說話沒準(zhǔn)，別看他剛才說得挺好，備不住到了大營就不是他了！羅章又叮囑道：“老兄弟，你要說到哪兒做到哪兒。這親事可是你給我定的呀！”
“哎呀，你這么講可不對(duì)勁兒。你如真不愿意，為什么我跟姑娘提親時(shí)你不攔呢？信物都交到你手了，這會(huì)兒怎么又不認(rèn)帳了呢？現(xiàn)在掉腦袋也得認(rèn)可！”
“得啦，好兄弟，見到元帥由你來說，到時(shí)你可別變卦呀！話得斟酌著說，千萬別亂來！”
“大哥，你我多年在一起，你怎么對(duì)我還不相信？這樣問話豈不小看于我？如果你對(duì)我說話不放心，那回去后你自己繳令，愿意怎么講就怎么講！元帥問到我頭上，我就說追你們二人沒追上，轉(zhuǎn)了個(gè)大彎兒就回來了?！?/p>
“別這樣！還是你替大哥說為好，我怎么好開口呀！”
“我說你不是不放心嗎？”
“好好好，我放心還不行嗎！”
二人回到大營。這時(shí)，雙方的人馬都回去了。秦英回營后，坐立不安，只怕羅大哥有個(gè)三長兩短。突然。有人來報(bào)；羅先鋒和程參謀回營繳令。秦英立即吩咐他們進(jìn)帳。
二人進(jìn)了帥帳，羅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程通看羅章的表情極不自然，便悄悄對(duì)他說：“大哥，把心放在肚子里，一切都有我兜著，說句最不好聽的，元帥殺你，我替你去挨刀。”
羅章雖然喏喏連聲，但心里還是平靜不下來。二人上前拜見元帥，程通東張西望要找自己的爺爺。哎呀，真不湊巧，爺爺不在，可能回監(jiān)軍營歇息去了。
秦英見二人回來，心中高興，問道：“羅先鋒追趕敵將，勝負(fù)如何？”
羅章沒有回答，眼睛一瞟程通，說道：“老兄弟，你來報(bào)報(bào)軍情吧！”
程通一看爺爺不在，心中有些著慌，剛才講的話也忘得一干二凈了。他把嘴一撇，說道：“大哥，陣前一仗是你打的，還是由你來報(bào)吧！”
羅章一聽，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要壞！忙沖程通遞了一個(gè)眼色，誰知程通一捂肚子，說道：“元帥，我要請(qǐng)個(gè)假！”
“什么事？”
“肚子痛，去拉屎！”
眾將一聽，全都笑了。秦英也無可奈何，只好說：“快去吧！”
程通借機(jī)溜走了。只剩下羅章了。他心中七上八下，暗暗罵程通說了不算，不夠朋友。
秦英覺得其中有文章：讓羅章報(bào)軍情，羅章卻吞吞吐吐推著要程通報(bào)；可程通又借故溜了。他二人到底在搗什么鬼呢？便說道：“羅先鋒，還是由你來報(bào)軍情吧！”
羅章神情緊張，思緒翻騰，等著程通回來稟報(bào)是不可能了，事情已逼到自己頭上，軍情不能謊報(bào)，但招親之事又實(shí)在難以啟齒，而且說出來非挨刀不可，還是火燒眉毛先顧眼前吧：他只好說道：“在陣前我大戰(zhàn)洪月娥，她戰(zhàn)我不過，不逃進(jìn)關(guān)，反向北而逃。她跑進(jìn)一片松林，我認(rèn)為其中有詐，她定是想敗中取勝，不能上當(dāng)，因此撥馬回營，見元帥繳令?！?/p>
秦英說：“好，看來還是羅先鋒武藝高強(qiáng)，智多才廣。得勝回營，也立一功。回營歇息去吧，明日再戰(zhàn)?！?/p>
羅章告辭元帥，回到自己寢帳。他為自己剛才撒謊而感到慚愧。他越想越生氣，把程通恨透了：這小子太壞，逼得我在元帥面前假報(bào)軍情，雖然搪塞了一時(shí)，但紙里包不住火，沒有不透風(fēng)的籬笆墻呀！這事若被元帥知道，一定得按軍法從事。到那時(shí)，我的小命也保不住了！我得問問程通，非和他算帳不可！他走進(jìn)寢室，氣沖沖來到程通帳內(nèi)，見程通不在，忙問守營軍兵：“程參謀呢？”
軍兵回答道：“不知道。”
羅章見他神色不對(duì)，知道他不肯說實(shí)話，便怒喝一聲：“他到底在哪兒？快說，不然，我可不客氣了！”
軍兵見羅章生氣，只好說：“先鋒，您如有事，我去給您報(bào)個(gè)信兒?！?/p>
“不必。你告訴我他在哪兒就行了。我們是兄弟，他要怪你，有我擔(dān)承！”
軍兵無可奈何，說道：“程參謀在用飯呢?！?/p>
羅章急沖沖走進(jìn)膳營，只見程通一個(gè)人正在自斟自飲，膳桌上放著一大碗燉牛肉，一只肥雞，還有一大海碗三鮮湯和一大摞烙餅。
他是連吃帶喝，自得其樂呀！羅章真想上去給他把飯桌掀了，可他又遲疑了：這樣做未免過火，不近人情。他雙眼瞪著程通，幾乎要噴出火來。
程通一見羅章的神色，立即起身，笑瞇瞇地說：“大哥，你還沒吃飯吧？請(qǐng)坐，一起吃點(diǎn)兒?！?/p>
“我不餓！”
“你吃什么啦？”
“我吃氣就吃飽了?！?/p>
“大哥，你別吃氣呀！吃氣吃多了會(huì)得氣鼓病，為什么生這樣大的氣呀？”
嚯，那羅章都快氣瘋了，問道：“程通，我們兄弟有沒有交情? "
“有交情?！?/p>
“既然有交情，你為什么到節(jié)骨眼兒上把我撂下不管呢？”
“唉呀，大哥，我實(shí)在憋不住了，再要不去茅房，非拉一褲子不可。等我拉完回帳要替大哥報(bào)軍情，一看，元帥退帳，大家全散了，我只好回到自己帳內(nèi)。我打算吃完之后，再去問問大哥如何報(bào)的軍情。還沒等我去，大哥就來了。你先坐下，我們邊吃邊說。看來大哥按我說的話報(bào)告了元帥，一定是元帥沒怪罪，這可太好了！”
羅章忍不住了，大喝一聲：“你住口！你從來不讓人家開口，總是自己連珠炮似的說起來沒完沒了！”
“好，你就說吧，你想說多少就說多少！”
“程通，剛才你不是坑我嗎！你跑了，我向元帥報(bào)軍情，這招親的事如何開口呀？只好謊報(bào)軍情，說是得勝而歸。你說說，讓我瞪著眼睛說瞎話，我能好受嗎？這不是你招惹的嗎？”
“大哥，你可別這樣耍脾氣。你是大先鋒，我也是堂堂參謀，你求人幫忙，本當(dāng)說幾句好話，不應(yīng)當(dāng)比要賬還厲害。我交朋友是忠心赤膽，真要叫我過得去，我是刀山敢上，油鍋敢跳；就是替你挨刀，也不叫苦！再說也挨不了刀。因?yàn)樵蹱敔斀^不會(huì)袖手旁觀，看著不管?？墒?，你卻如同茅房里的石頭——又硬又臭！你不禮下于人，我也就不能管你那些事了?！?/p>
羅章一聽，更來火了，怒道：“你既不管，為什么你硬要為我做主，逼著要我招親？”
程通也來氣了，說道：“你身為三軍先鋒，難道不知道軍中十七條大律、五十四條大令嗎？招親犯了哪條，難道你不清楚？我能逼得了你嗎？你跟誰講誰也不會(huì)相信，只會(huì)笑掉大牙！”
羅章說不過程通，又不肯服軟，氣得直跺腳。程通撲哧一聲又樂了，嬉皮笑臉地說：“大哥，你沒事兒跺腳干什么？想入地是怎么著？”
羅章氣極敗壞地說：“你真是坑我、害我，還想氣死我！你想逼著我給你作揖施禮說好話，妄想！你想在大庭廣眾之中要我出丑，也辦不到！大丈夫敢做敢當(dāng)，我的親事不用你管，更不許你多問！”
他把話一話完，扭頭就走了。
程通知道羅章是個(gè)要臉不要命的人，急忙叫道：“大哥，你站下，我和你還有話說！”
羅章頭也不回，撤腿就走，程通還一個(gè)勁兒地喊：“大哥，別急，你的事我包下了！”
羅章遠(yuǎn)遠(yuǎn)聽見，氣得直翻白眼兒，回到自己寢帳，一夜翻來覆去，也沒睡好。最后打定主意：寧可不娶洪月娥，也不求任何人，明天討令出馬找洪月娥拼命。我二人死一個(gè)，此事也就完了！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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