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寶攥著書包帶站在門檻處，盯著外婆旗袍下擺的流蘇穗子晃神——那穗子繡著纏枝蓮，和電視里民國太太的打扮一模一樣。柳淑華往紅木桌上擺了盤蜜餞，指甲蓋大的雕花瓷碟碰出清脆聲響：“傻站著做什么？過來嘗嘗你外公腌的糖楊梅?！?/p>

青瓷茶盞里飄著茉莉香。李家寶盯著博古架上擺的青銅器，忽然被塞了顆楊梅干，酸甜味在舌尖炸開時，聽見外婆用涂著丹蔻的指尖敲了敲他膝蓋：“別瞅那些老物件，跟你說啊，你外公年輕時候騎車能帶三筐瓷器，車鈴一響整條街的小姑娘都往門口探腦袋?！?/p>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柳淑華的珍珠耳墜上碎成光斑。她忽然從藤編筐里翻出個平板電腦，屏幕壁紙是只穿著旗袍的三花貓：“你看這動漫叫《大理寺日志》，我上周剛追完，那只貓少卿可真俊?！崩罴覍毑铧c被茶水嗆到，只見外婆又摸出個繡著并蒂蓮的手機殼，里面夾著張動漫展門票：“去年我還去漫展看過cosplay，有個小姑娘扮《紅樓夢》里的林妹妹，那水袖甩得叫一個漂亮?！?/p>

博古架上的銅鐘突然敲響。柳淑華往他碗里添了塊綠豆糕，糕體上的梅花印子清晰得像剛蓋上去：“你爸小時候總說我封建，非要把長辮子剪了去工廠當(dāng)女工。”她忽然握住李家寶的手，指腹摩挲著他掌心的繭——那是寫作業(yè)時磨出來的，“后來我偷偷去學(xué)跳舞，你爸嫌丟人，直到我在老年大學(xué)拿了國標(biāo)舞金獎，他才知道老太太不是省油的燈。”

窗外的石榴樹影搖曳。李家寶看見外婆從紫檀木匣里取出個銀鎖，鎖面上刻著歪歪扭扭的“家政”二字：“這是你哥滿月時我打的，后來你出生，我本想再打一個，結(jié)果被你爸……”她忽然住了嘴，轉(zhuǎn)而把鎖塞進李家寶手里，“等你們搬出來住，外婆給你們燉銀耳蓮子湯，放多多的冰糖。”

暮色漫進窗欞時，柳淑華往李家寶書包里塞了袋楊梅干，又偷偷塞給他張卡片：“這是我追的那個動漫男主的簽名卡，聽說你們年輕人喜歡集卡？”卡片背面印著古風(fēng)美男，衣擺上的云紋和她旗袍上的刺繡竟有幾分相似。李家寶摸著卡片邊緣的燙金，忽然想起哥哥說過，外婆曾是戲班里的刀馬旦，能踩著高蹺舞長槍。

巷口的梧桐葉沙沙響。他背著書包走在夕陽里，書包里的銀鎖和卡片碰出輕響。路過便利店時，看見電視里正在播動漫《百妖譜》，畫面里的桃夭晃著酒壺，忽然覺得那抹紅裙，像極了外婆旗袍上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