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漩渦吞噬了最后一絲光線,裴硯寧的指甲深深掐進蕭景珩的手腕。青銅棺槨在暗流中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她的發(fā)簪被水流卷走,青絲如海藻般纏繞上他染血的衣襟。
"松手!"蕭景的喉結(jié)在黑暗中滾動,試圖掰開她緊扣的十指。血水灌入他開裂的傷口,那些游動的銀線蟲突然僵直,像被凍住的蛛絲懸停在水中。
裴硯寧的膝蓋撞上祭石階。青銅燈盞在頭頂搖晃,照亮了嵌滿壁龕的契約銘文。蕭景珩后背撞在中央石臺的棱角上,枯柳枝從他傷口暴長,尖端直指她心口的位置。
"先帝在每條柳枝里都養(yǎng)了蠱。"他的指尖劃過她下方的柳葉紋,青銅色液體順著指縫滴落。石臺突然裂開蛛網(wǎng)狀縫隙,十年前雨夜的氣味從地底涌出——潮濕的泥土混鐵銹味,還有小皇子寢殿特有的沉水香。
裴硯寧的耳膜突突作響。記憶里銀線蟲分明是從蕭景珩瞳孔游出來的,可此刻浸泡在血水中的幼年幻影里,十歲的少年正攥著柳往自己手腕刺。先帝龍紋靴尖碾著那截斷枝,銀線蟲順著月牙形的傷口鉆入血脈。
"你看清楚了?"蕭景珩突然扣住她后頸壓向石臺。幼幻影中的銀線蟲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著躲在衣柜縫隙里的小裴硯寧游去。少年猛地撲到柜門前,后背被柳枝抽出血痕。
血池水位開始下降,露出祭壇底部交錯的青銅管道。裴硯寧的掌心按在蕭景珩心口,新生的柳枝嫩芽正頂開皮肉。契約第七條在她手腕上灼燒出焦痕:【以心換心者,可破虛妄】。
"十年..."她的牙齒磕在他鎖骨上,"你每次心絞痛發(fā)作的時候..."
蕭景珩突然撕開衣襟。心臟位置的皮膚下,密密麻麻的銀線蟲正被新生柳枝絞殺。先帝殘魂在壁龕中發(fā)出尖嘯,枯柳如長矛刺裴硯寧后心。蕭珩翻身將她按在身下,三根柳枝貫穿肩胛骨,青銅色血濺在她睫毛上。
"現(xiàn)在..."他的氣息拂過她咬破的唇角,"信我了?"
裴硯寧的指尖捅進自己心口傷口。鮮血噴濺在石臺星圖上,隱藏的契約條款從青銅管道中浮起:【雙生柳枝,一榮俱枯】。銀線蟲群發(fā)瘋般涌向兩人握的手,卻在觸碰的瞬間化為齏粉。
先帝殘的虛影劇烈扭曲。懸垂的青銅燈一盞接一盞炸裂,蕭景珩趁機扯斷纏在裴硯寧腳踝的枯枝。她突然拽住半散的玉帶,染血的牙齒咬上他結(jié):"那條約最后三行——"
石臺轟然塌陷,露出底部浸泡在血水中的完整契約。被蟲蛀空的此刻清晰可辨:【剜心需為血】【共享命格者承其痛】【自愿換命者,當以真心為】。蕭景珩后背的枯枝突然暴,卻在刺入裴硯寧心口的瞬間萌發(fā)芽。
"你早就知道..."她的指甲陷入他脊椎處的傷口,"柳枝會反噬施術者..."
蕭景珩的瞳孔映出她心口蔓延嫩枝。血池徹底干涸的剎那,青銅管道中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裴硯寧攥著那帶牙印的柳枝,狠狠入兩人緊貼的心口。
先帝殘魂發(fā)出最后一聲尖嘯。懸棺墜落時,蕭景珩用龍紋廣袖罩住裴硯寧的頭臉。碎玉與青銅碎片雨中,她聽見他肋骨斷裂的悶響,貼著耳垂滑落的那句:"那年雨夜...是我故意放你看見銀線蟲..."
裴硯寧的虎口還卡著那截柳枝。嫩芽已經(jīng)扎根進血脈,在兩人緊貼的皮膚下生出新的紋路。祭壇廢墟,最后一點磷火照亮契約末尾浮現(xiàn)的新條款:【真心為祭者,當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