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走得格外輕快。貨郎的馬車上堆滿了各國的信物：冰原的冰晶石、火山的熔巖幣、沼澤的干蓮花，還有個木盒，里面裝著沙漠部落刻著符號的石頭。當(dāng)馬車碾過一條新修的石板路時，路牌上的字讓艾拉停住了腳步——“林澤城”。

“這城去年才建好，”貨郎勒住韁繩，指著遠處被密林環(huán)繞的城墻，“是南方海國和西部聯(lián)盟一起修的，專門給來往的商隊歇腳?！?/p>

進了城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房屋一半是海國的吊腳樓樣式，一半是西部的石砌屋，市集上的貨幣更是五花八門：有人用新幣買海國的咸魚，有人用貝殼換聯(lián)盟的鐵器，連穿長袍的學(xué)者都在和漁民討價還價，手里舉著的《新史》上還沾著魚鱗。

“你們是從城邦來的？”一個梳著雙辮的姑娘攔住他們，她的圍裙上繡著麥穗和海浪，“我爹是織工，說當(dāng)年有個叫艾拉的姑娘，用麥穗紋的貨幣換過他織的布?！?/p>

姑娘帶著他們?nèi)タ戳譂沙堑蔫T幣坊。坊主竟是當(dāng)年那個被面包師女兒打出來的織工兒子，如今他正教學(xué)徒們在新幣上同時刻上海浪和麥浪。“我媳婦說，貨幣就得像這城一樣，能裝下兩種故事?！彼钢秳傝T好的新幣，邊緣還留著兩個小孔，“穿根繩，一半掛海國的貝殼，一半掛城邦的麥穗，多好?！?/p>

離開林澤城時，姑娘往他們車?yán)锶舜驴镜聂~麥餅——用海國的魚干和城邦的麥粉做的，咬一口，既有海的咸鮮，又有麥的清香。貨郎笑著說：“這餅就像林澤城，把不搭界的東西揉在一起，反倒成了新味道?！?/p>

再往前走了半月，遠遠看見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池，城墻上的旗幟很特別：左邊是稻穗，右邊是齒輪，中間繡著枚新幣?！斑@是岐阜城，”貨郎指著旗幟，“北邊礦國和東部稻鄉(xiāng)合建的，城里一半人挖礦，一半人種稻，聽說連吵架都用兩種語言?！?/p>

進了城，果然聽見兩種口音在交織：礦工們操著粗嗓門討論新礦洞的位置，農(nóng)夫們用柔和的語調(diào)商量稻種的收成，而他們手里的貨幣，全是統(tǒng)一的新幣——正面是齒輪，背面是稻穗，正是當(dāng)年艾拉在鑄幣坊見過的那種“麥穗與齒輪”的樣式。

“十年前，礦國和稻鄉(xiāng)還在打仗呢?！笔爻堑睦媳o他們遞水，水壺是用舊礦燈改的，“就因為礦國的銀錠換稻鄉(xiāng)的米，總覺得虧。現(xiàn)在好了，用這新幣，一個齒輪換三捧米，明明白白，誰也不虧?！?/p>

岐阜城的市集中央，立著座奇怪的雕像：左邊是舉著礦鎬的礦工，右邊是捧著稻穗的農(nóng)夫，兩人手里共同托著枚巨大的新幣。艾拉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雕像底座上刻著行字：“挖出來的和長出來的，都是活命的根?！?/p>

在岐阜城的鑄幣坊，他們遇見了位白發(fā)老者，正瞇著眼看學(xué)徒鑄幣。他手里的拐杖頂端，嵌著枚最早的方形銀錠——是礦國當(dāng)年的貨幣。“我年輕時總覺得，銀錠比稻子金貴?！崩险咔昧饲霉照龋爸钡侥悄牯[饑荒，一錠銀子換不來一碗米，才明白，能讓人活下去的，才是真金白銀?！?/p>

離開岐阜城時，老者送給艾拉一幅畫：畫里，礦洞的燈光和稻田的月光融在一起，照亮了一枚滾落在地的新幣，幣面上的齒輪和稻穗，在光里像活了一樣。

馬車?yán)^續(xù)前行，林澤城的魚麥餅香和岐阜城的稻花香在車斗里纏繞。艾拉望著窗外掠過的田野，忽然發(fā)現(xiàn)，那些原本各有疆界的國家，正在被新幣和麥種悄悄連綴成一片——林澤城的海浪與麥穗，岐阜城的齒輪與稻穗，就像無數(shù)個榫卯，把不同的世界牢牢拼在了一起。

“快到城邦了。”弟弟忽然指著遠處的炊煙，那炊煙在暮色里連成一片，像極了他們走過的路。

艾拉摸了摸懷里的畫，忽然想起鑄幣匠說過的話：“貨幣是橋，但真正讓橋立住的，是過橋的人?！贝丝趟K于懂了，那些被新幣連起來的城池，那些因麥種而相識的人，早已把“差異”織成了“共生”的網(wǎng)，讓這個曾被等級割裂的世界，慢慢長出了同一片土壤。

而城邦的方向，城墻根下的麥田正等著他們——那里，有更多新的種子，正等著被播向更遠的地方。

未完待續(xù)，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