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城邦只剩三日路程時,他們先闖入了四季城的地界。這座城被四條河分成四份,春區(qū)的桃花正落,夏區(qū)的荷塘已開,秋區(qū)的曬谷場堆著新麥,冬區(qū)的屋檐下還掛著去年的冰棱——最奇的是,各區(qū)的人用的貨幣都帶著時令印記:春區(qū)是桃花紋銀角,夏區(qū)是荷葉紋銅片,秋區(qū)是麥穗紋方幣,冬區(qū)是冰裂紋鐵錢,卻能在全城自由流通。
“我們城主說了,日子分四季,錢可不能分家?!痹谑屑腺u糖人的老漢,用冬區(qū)的鐵錢給艾拉找零,銅秤砣上刻著“四季通用”四個字,“你看那座鐘樓,每到換季就敲十二下,提醒大家把舊幣換成新樣式——但不管換成啥樣,能買糖人的就是好錢?!?/p>
四季城的鑄幣坊建在四河交匯處,坊頂?shù)牧鹆唠S日光流轉(zhuǎn)出四色光芒。鑄幣匠們正趕制秋末的新幣,幣面刻著稻穗與雪片,邊緣還留著個小小的桃花孔?!斑@叫‘承前啟后’,”工頭舉著新幣給艾拉看,“春幣的孔能穿夏幣的繩,秋幣的紋能接冬幣的邊,就像過日子,總得連著過才暖?!?/p>
離開時,春區(qū)的繡娘送了艾拉塊手帕,上面用四種線繡著新幣流轉(zhuǎn)的模樣:桃花落在荷葉上,麥穗壓著雪片,最后都融成一枚圓幣,中間是朵四季不敗的花。
再往前走,西土城的駝鈴從黃沙盡頭傳來。這座城一半是西域的尖頂胡商樓,一半是中原的飛檐客棧,街上的人高鼻深目與黃膚黑發(fā)交錯,叫賣聲里混著十幾種語言,卻都繞不開“新幣”兩個字。
“我阿爺是波斯來的珠寶商,當年用寶石換絲綢,總怕被坑秤;我阿娘是本地的布商,收了外幣常不知咋花。”在茶館彈琵琶的胡姬,指尖纏著枚嵌著瑪瑙的新幣,“現(xiàn)在好了,這幣上刻著駱駝與桑蠶,胡商認,本地人也認,我用它既能買西域的葡萄,也能換中原的茶餅?!?/p>
西土城的市集中央立著塊“公平石”,上面刻著十二國的衡器標準。不管是用西域的“格令”還是中原的“兩”,只要放上新幣,就能算出等值的貨物?!耙郧坝秘悮さ暮陀勉y子的吵架,說對方的錢‘輕飄飄’,”守石的老者敲著旱煙桿,“現(xiàn)在都認這新幣的分量——其實啊,人心平了,啥錢都沉甸甸的。”
最后一站是央城。這座被各國共尊為“樞紐”的城,沒有城墻,只有十二座方向不同的城門,門上分別刻著十二國的貨幣紋樣,最終都匯入中央廣場的巨幣雕塑——那雕塑是用各國舊幣熔鑄而成的,正面是地球,背面是株繞著十二色貨幣的巨麥,麥穗上刻著三個字:“天下同”。
央城的檔案館里,新《禮制》被刻在十二面青銅鏡上,鏡背的銘文早已不見“等級”二字,只寫著“勞作等值,共享天倫”。老學者的弟子們正用十二種文字抄寫商隊帶回的故事:林澤城的漁民教礦工游泳,岐阜城的農(nóng)夫幫胡商種稻,四季城的繡娘給冰原人縫暖衣……
“你們看這面鏡,”為首的年輕學者指著其中一面銅鏡,鏡中映出艾拉他們的身影,還有身后連成線的城邦,“老學者說,世界就像這鏡子,你對它笑,它就對你笑;你把它分成十二塊,它就碎給你看;你把它熔成一塊,它就能照見所有人?!?/p>
離開央城時,十二座城門的風鈴同時響起,新幣在風里碰撞出和諧的聲響。貨郎的馬車駛過無墻的邊界,遠處城邦的輪廓已在暮色中清晰——城墻根下的麥田果然連成了海,金色的麥浪里,無數(shù)新幣被孩子們串成項鏈,在風里晃成流動的星河。
艾拉跳下馬車,赤腳踩進熟悉的泥土里。弟弟從車斗里捧出各國的麥種,撒向田?。罕哪秃N、火山的抗旱種、沼澤的耐濕種,落在城邦的土壤里,瞬間就抽出了新芽。
不遠處,鑄幣坊的煙囪正冒著煙,老鑄幣匠拄著拐杖站在門口,身邊圍著林澤城的織工、岐阜城的礦工、四季城的鑄幣匠、西土城的胡商……他們手里都捧著新鑄的貨幣,幣面刻著同一片麥浪,浪尖上托著十二座城的剪影。
“回來啦?!崩翔T幣匠笑著張開手,掌心躺著枚最原始的麥穗泥模,“你看,當年這粒泥,現(xiàn)在長出了多少故事?”
艾拉望著天邊的晚霞,忽然明白,他們走過的所有路,遇見的所有城,其實都在做同一件事——把“我”變成“我們”,把“差異”釀成“共生”。就像那些流轉(zhuǎn)的新幣,不管最初是金是銀,是貝殼還是羽毛,最終都成了同一種東西:能讓人心靠近的溫度,能讓希望生長的土壤。
而這片土壤上,新的麥種正在發(fā)芽,新的城池正在崛起,新的故事正在被無數(shù)雙手,悄悄寫進歲月的年輪里。
未完待續(xù),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