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爸爸這么說,但我心里始終有個結(jié)。如果我是個正常的孩子,如果我能早點開口說話,媽媽會不會就不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站在鏡子前觀察自己。我有一雙和爸爸一樣的眼睛,黑黑的,但我的鼻子和嘴巴,不知道像誰。我沒有媽媽的照片,爸爸把所有關于她的痕跡都抹去了。
"爸,我長得像媽媽嗎?"早飯時我問道。
爸爸咬了一口饅頭,含糊地回答:"嗯,有點像,特別是笑起來的樣子。"
"那她為什么不想要一個像她的孩子?"
爸爸放下了筷子:"昊昊,有些事情很復雜。大人的世界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等你再大點,你會明白的。"
我不再追問,但這個問題像一顆種子,深深埋在了我的心里。
十二歲那年,我終于上了學。因為我的特殊情況,學校一開始不愿意接收我,但爸爸幾乎跪下來求校長,最終我被破例錄取了。
"林校長,我兒子雖然之前不會說話,但他已經(jīng)好了,而且他很聰明,您給他個機會,我保證不會有問題。"爸爸在校長室外對我說,"你在這等著,爸爸去跟校長談談。"
我透過半開的門縫,看見爸爸低著頭,局促地站在校長面前。
"陳師傅,不是我不想幫忙,但學校有規(guī)定,你兒子的情況..."
"林校長,您看,這是昊昊的智力測試結(jié)果,他只是不愛說話,智力和同齡孩子沒區(qū)別。"爸爸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我求您了,給他一個機會吧,他已經(jīng)錯過了兩年學習,再不上學,以后怎么辦?。?
校長嘆了口氣:"那這樣吧,先試讀一個月,如果沒問題,再正式入學。"
"謝謝校長,謝謝校長!"爸爸連連鞠躬,我從未見他對誰如此卑微過。
從那天起,我發(fā)誓要好好學習,不讓爸爸失望。
學校生活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美好。因為我比同學大兩歲,又不愛說話,很快就成了被孤立的對象。
"啞巴,你爸就是修電器的那個獨眼龍吧?"一個叫小虎的男孩在課間對我說,"我爸說你媽嫌你爸窮,早就跟別人跑了。"
我緊握著拳頭,但沒有反駁。爸爸確實只有一只眼睛,據(jù)說是年輕時修理電器時被炸傷的。
"我媽說,你媽肯定是嫌你是個傻子,所以才不要你們的。"另一個女孩插嘴道。
我猛地站起來,一把推開了小虎,然后沖出了教室。我躲在學校的廁所里,眼淚止不住地流。
放學后,爸爸照例來接我。他遠遠地站在校門口,背著工具包,單薄的身影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孤獨。
"昊昊,今天學校怎么樣?"爸爸笑著問。
我沒有告訴他學校發(fā)生的事,只是點點頭:"還好。"
"那就好,那就好。"爸爸松了口氣,"走,回家吃飯去。今天修了個大件兒,賺了不少錢,給你買了排骨。"
回家的路上,爸爸一直絮絮叨叨地講著他今天修理的各種電器,我安靜地聽著,偶爾應一聲。這是我們每天的日常,我不愛說話,爸爸就替我說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