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30日，暴雨藍色預(yù)警

葬禮很簡單。

程野站在墓碑前，沒打傘。雨水順著他的下巴往下淌，分不清是雨還是別的什么。許昭站在他身后半步，新助聽器里全是雨聲嘈雜的底噪。

"我爸最后說，"程野突然開口，"讓我別恨陳建國。"

許昭看見他手里攥著那張舊照片，被雨水泡得發(fā)軟。

"他還說……"程野的聲音哽了一下，"讓我好好活著。"

雨越下越大，淹沒了程野后半句話。

下午，程野家

許昭幫著收拾遺物。書架最上層有個鐵盒，里面全是程野的獎狀——從小學奧數(shù)到高中物理競賽，按時間順序排得整整齊齊。最底下壓著一份泛黃的清華招生簡章，扉頁上寫著"給小野，2009年冬"。

"他當年沒考上。"程野擦著頭發(fā)從浴室出來，"因為那樁丑聞。"

許昭拿起鐵盒里的雕刀，刀柄纏著膠布，摸上去有細微的凹凸感。對著光才能看清，上面刻著"醫(yī)者仁心"四個小字。

"現(xiàn)在可以去告陳建國。"許昭說，"那張照片就是證據(jù)。"

程野搖頭，濕發(fā)梢滴水在地板上："我爸不想。"

窗外閃過一道閃電，照亮程野手腕上未愈的瘀青——是ICU病床欄桿硌出來的形狀。

晚上七點，便利店

程野買了啤酒和止痛藥。收銀員找零時，他突然問："你右耳現(xiàn)在能聽多清楚？"

許昭想了想："能聽見冰柜的嗡嗡聲。"

"那這個呢？"程野靠近他右耳，聲音輕得像羽毛，"聽得見嗎？"

許昭的耳廓瞬間紅了："……聽得見。"

程野笑了，把啤酒罐貼在他右耳上："冰不冰？"

金屬的涼意讓許昭一顫，新助聽器傳來啤酒氣泡碎裂的細微聲響。

深夜，程野家的沙發(fā)

啤酒罐滾在地上，程野枕著許昭的腿睡著了。電視里在放無聊的夜間購物節(jié)目，主持人亢奮的聲音透過助聽器傳來："……只要998！"

許昭輕輕摘掉程野的左耳耳機——里面根本沒在播放音樂。

程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裝睡也被你發(fā)現(xiàn)了。"

他的掌心很燙，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許昭的指尖還捏著那只耳機，僵在半空："為什么假裝聽歌？"

"這樣就能光明正大盯著你看。"程野的聲音帶著睡意，"從高二開始就這樣。"

購物頻道開始推銷按摩椅，夸張的廣告詞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許昭的助聽器接收到程野的呼吸頻率，比平時快半拍。

"程野。"許昭突然說，"你要不要……"

程野睜開眼。

"……要不要吃宵夜？"許昭移開視線，"冰箱里還有速凍餃子。"

程野笑起來，伸手碰了碰許昭右耳的助聽器："下次吧。"

凌晨四點

許昭驚醒時，程野正在陽臺上打電話。雨已經(jīng)停了，月光照著他半邊側(cè)臉。

"對，放棄保送……是的，參加高考……"

夜風把程野的襯衫吹得鼓起，像張開的翅膀。許昭站在窗簾后，聽見他最后說："臨床醫(yī)學，八年制。"

程野掛掉電話轉(zhuǎn)身，正好對上許昭的目光。兩人隔著玻璃門對視，誰都沒說話。

晨光漸漸漫上來，程野的影子被拉長到許昭腳邊。他走回屋里，身上帶著露水的涼氣："吵醒你了？"

許昭搖頭，助聽器里傳來早班公交進站的聲音。

"我改志愿了。"程野說，"學醫(yī)。"

他手腕上還留著佛珠的壓痕，像一串小小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