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是四十五只。

藏在最胖的那只肚子里寫著：「校醫(yī)說你得的是流感，我買了維C泡騰片（草莓味）?！?/p>

宋絮轉頭時，蔡徐坤正假裝研究天花板裂縫，耳尖紅得能滴血。

第四天，她終于逮到了現(xiàn)行犯。

清晨六點半的教室空無一人，蔡徐坤蹲在她座位前，正把新折的千紙鶴往抽屜里塞。

聽見腳步聲，他慌得把紙鶴捏扁了半邊翅膀。

宋絮抓到你了。

宋絮還戴著口罩，聲音悶悶的。

蔡徐坤僵在原地，手里還攥著半成品。

晨光透過窗簾縫隙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他校服領口沾著紙屑，眼下掛著淡淡的青黑。

宋絮三百二十七。

她突然說。

蔡徐坤什么？

宋絮這是第三百二十七只。

宋絮從書包里掏出玻璃罐。

宋絮我都數(shù)著呢。

千紙鶴在罐子里堆成小山，最頂上那只用退燒藥說明書折的，翅膀上寫著「快點好起來」。

蔡徐坤的喉結動了動，突然從口袋里摸出皺巴巴的包裝紙。

蔡徐坤今天……是檸檬糖味的。

糖紙折的千紙鶴歪歪扭扭站在他掌心，在晨光中泛著透明的金。

第五天放學，宋絮在樓梯拐角堵住蔡徐坤。

少年抱著作業(yè)本想逃，卻被她拽住袖口。

創(chuàng)可貼邊緣翹起，露出里面縱橫交錯的紙劃傷。

宋絮傻子。

她掏出碘伏棉簽。

宋絮折這么多干嘛？

蔡徐坤任由她消毒，聲音輕得像嘆息。

蔡徐坤聽說折滿一千只，愿望就能實現(xiàn)。

宋絮你許了什么愿？

棉簽停在虎口傷痕上，少年突然抬眼看她。

初春的風穿過走廊，把他額發(fā)吹亂，露出那雙總是低垂的眼睛。

此刻盛著破曉時分所有的光。

蔡徐坤秘密。

他說。

宋絮突然發(fā)現(xiàn)，第三百六十一只千紙鶴的翅膀內側，藏著比愿望更滾燙的東西。

「今天你對我笑了?！?/p>

「像星星掉進蜂蜜里。」

家長會當天，蔡徐坤的座位空蕩蕩的。

宋絮幫班主任分發(fā)資料時，看見那張課桌上只擺著一本翻開的物理練習冊，扉頁家長簽字欄空白得刺眼。

她偷偷在桌肚里摸到一支蔫掉的向日葵，花莖用膠帶纏了三圈，像是被人握在手里太久。

“你媽又沒來？”

后門傳來刺耳的嘲笑。

宋絮轉頭看見黃毛混混正用圓珠筆戳蔡徐坤的后背，筆尖在他校服上洇出藍黑色的污跡。

蔡徐坤低著頭整理試卷，指節(jié)繃得發(fā)白，卻一言不發(fā)。

“啞巴了？你爸是不是又——”

宋絮阿姨！

宋絮突然朝走廊揮手。

宋絮徐坤媽媽這邊！

所有人都愣住了。

穿淺灰色套裝的女人快步走來，胸針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她自然地接過蔡徐坤手里的資料袋，轉頭對黃毛微笑：“同學，能借過一下嗎？”

那是宋絮第一次見到蔡徐坤瞳孔地震的樣子。

天臺的風很大。

蔡徐坤死死攥著欄桿，聲音發(fā)顫。

蔡徐坤為什么？

宋絮我媽是律師。

宋絮把向日葵插進礦泉水瓶。

宋絮她說假裝家長這種事，比偽造簽名容易多了。

陽光照在少年顫抖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他盯著那支垂頭的向日葵，喉結滾動了好幾次才發(fā)出聲音。

蔡徐坤我爸…昨晚把花摔了。

宋絮所以你又跑去花店？

宋絮笨蛋，野地里明明有那么多。

宋絮指了指他手背上新鮮的劃痕。

蔡徐坤你怎么知道？

宋絮上周跟蹤你了。

宋絮誰讓你折完千紙鶴就躲我。

她理直氣壯。

風突然大起來，向日葵的花瓣撲簌簌抖動。

蔡徐坤的校服外套被吹得鼓起，像張滿的帆。

蔡徐坤宋絮。

蔡徐坤我媽媽…是向日葵。

墓碑上的照片。

這句話他沒說出口，但宋絮突然懂了。

她伸手按住被風吹亂的向日葵，指尖碰到他冰涼的手背。

宋絮現(xiàn)在也是我媽了。

樓下傳來家長們的談笑聲。

宋媽媽正被幾個阿姨圍著咨詢法律問題，偶爾抬頭對天臺方向眨眨眼。

蔡徐坤突然蹲下去，把臉埋進臂彎里。

陽光照在他發(fā)紅的耳尖上，也照在偷偷攥住宋絮衣角的手指上。

蔡徐坤阿姨剛才……

蔡徐坤問我你有沒有欺負我。

他聲音悶在衣袖里。

宋絮你怎么說？

少年抬起頭，眼眶發(fā)紅，嘴角卻揚起很小的弧度。

蔡徐坤我說不夠。

向日葵突然被風吹倒了，金黃色的花瓣紛紛揚揚灑在他們交疊的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