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濕裹著寒意滲入骨髓。
林夏趴在課桌上,望著窗外被雨水沖刷的梧桐葉。
自從那天后,蘇硯的座位永遠空著大半,兩人之間仿佛橫亙著無形的玻璃墻。
他的目光掃過對方工整的筆記,鉛筆痕跡還帶著倔強的棱角,卻再不會有溫熱的咖啡出現(xiàn)在桌角。
早自習鈴聲響起時,蘇硯踩著最后一聲鈴進教室。
他的校服下擺滴著水,黑色書包帶子上沾著泥點,卻依舊保持著挺直的脊背。
林夏攥緊手中的筆,看著少年從他身邊經(jīng)過,雪松氣息混著雨水的腥甜,卻連個余光都沒施舍。
"這次月考按成績重新排座。"班主任的聲音打破凝滯的空氣。
林夏盯著成績單上自己第二名的位置,視線不自覺飄向榜首——蘇硯的名字依舊醒目,分數(shù)卻比上次低了整整二十分。
他抬頭望去,少年正低頭收拾書包,蒼白的手指在顫抖。
新座位表出來時,兩人隔著三排座位。
林夏看著蘇硯抱著書本走向角落,后頸露出繃帶的邊緣。
那道舊傷還沒痊愈,此刻卻像一道猙獰的疤,提醒著那些破碎的過往。
課間操時,他望著操場上單薄的身影,喉嚨發(fā)緊,最終還是轉(zhuǎn)身走向相反方向。
物理競賽的籌備會在實驗室召開。
林夏推門進去時,蘇硯正和小組同學調(diào)試儀器。
少年戴著絕緣手套,專注的側(cè)臉映著示波器的藍光,卻在瞥見他的瞬間,動作頓成僵硬的雕塑。
"林夏,你來負責數(shù)據(jù)記錄。"老師的聲音響起。
林夏走向操作臺,余光看見蘇硯往旁邊挪了半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金屬導線從他指間滑落,掉在地上發(fā)出輕響。
當他彎腰去撿時,額頭不小心撞上蘇硯的手肘。
"抱歉。"林夏下意識開口。
蘇硯別過臉,重新連接電路的手指卻在發(fā)抖。
示波器的嗡鳴聲中,兩人的影子在墻面重疊又分開,像極了他們此刻的關(guān)系。
實驗結(jié)束時,蘇硯第一個沖出實驗室,黑色書包帶甩過林夏手背,帶著刺骨的涼意。
深夜的圖書館,林夏翻著陳舊的競賽題集。
書頁間突然滑落一張便簽,熟悉的字跡讓他呼吸停滯——"注意第三問的陷阱",旁邊畫著個歪歪扭扭的星星。
他攥著紙條抬頭,遠處的座位上,蘇硯正戴著耳機做題,面前的咖啡早已涼透。
雨越下越大,林夏站在圖書館門口發(fā)愁。
他沒帶傘,書包里的競賽資料經(jīng)不起淋濕。
正當猶豫要不要沖進雨幕時,一把黑傘突然出現(xiàn)在頭頂。
他轉(zhuǎn)頭,對上蘇硯閃躲的目光。
少年的手指緊緊攥著傘柄,骨節(jié)泛白。
"順路。"蘇硯的聲音很輕,傘面卻傾斜著遮住林夏的頭頂。
兩人沉默地走在街道上,只有雨滴砸在傘面的聲響。
路過便利店時,蘇硯突然停下,從口袋里掏出潤喉糖,包裝紙在雨中微微發(fā)潮。
林夏望著糖紙,想起對方總在自己講題口渴時遞來糖果的模樣。
他伸手去接,卻被蘇硯猛地收回手。
"認錯人了。"少年別開臉,加快腳步走進雨幕。
黑傘消失在街角時,林夏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校服右肩早已濕透。
月考成績公布那天,林夏的數(shù)學卷上出現(xiàn)一道詭異的錯題。
那是道蘇硯最擅長的數(shù)列題,解題步驟卻漏洞百出。
他攥著卷子沖進辦公室,卻在門口聽見老師的嘆息:"蘇硯最近狀態(tài)太差,連最簡單的公式都記錯。"
放學的鈴聲響起,林夏在天臺找到蜷縮的身影。
蘇硯抱著膝蓋,校服領(lǐng)口大開,露出胸口的繃帶。
他的眼鏡歪斜地掛在鼻梁上,睫毛上凝著水珠,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為什么?"林夏的聲音在風中發(fā)顫,"明明可以......"
"別過來!"蘇硯猛地抬頭,鏡片后的眼神帶著驚惶,"我說過別再來煩我!"
他起身時撞倒鐵桶,巨大的聲響驚飛了停在欄桿上的麻雀。
林夏看著他轉(zhuǎn)身跑下樓梯,黑色書包帶在雨中搖晃,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夜色籠罩校園,林夏站在兩人曾并肩看星星的天臺。
風卷著雨絲撲在臉上,他望著城市的燈火,想起天文臺的約定,想起實驗室里的觸碰。
那些溫暖的碎片在記憶里閃著光,卻終究敵不過此刻冰冷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