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幕式前兩小時。

姜雨晴用圖釘固定好最后一張展板時，后臺傳來吉他的試音聲。斷弦已經(jīng)換成了新的，程陽低頭調(diào)音的樣子在簾幕縫隙間若隱若現(xiàn)。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備用琴弦——今早特意去樂器店買的，包裝袋被手汗浸得發(fā)軟。

“物理社展板檢查完畢了嗎？”沈悅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今天化了舞臺妝，眼尾貼著亮片，手里拿著評分表，“消防通道不能放展架，得挪到走廊盡頭?！?/p>

看起來確實符合富貴人家捧在心尖上的掌上明珠。很漂亮。一點都沒有膽怯感，落落大方。確實很般配。

姜雨晴回頭看著剛布置好的電磁實驗裝置，那些精心調(diào)整的導線現(xiàn)在要全部拆掉重來。

她蹲下去拔插頭時，聽見沈悅對別人說：“程陽爸爸的武館今天正式簽約，他待會表演完就要趕過去?！?/p>

插頭迸出細小的火花，姜雨晴左手虎口一麻。那塊燙傷疤突然刺痛起來，像被什么灼熱的記憶燙到。

“表演倒計時，三十分鐘?！?/p>

禮堂頂燈熄滅的瞬間，姜雨晴在觀眾席最后一排坐下。舞臺追光燈亮起，程陽抱著吉他站在光圈里，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個楓葉形狀的胎記。

前奏響起時，她發(fā)現(xiàn)他彈的不是排練時的曲目。這首旋律更安靜，像夏夜偶然吹進窗戶的風。沈悅站在鋼琴旁，手指懸在琴鍵上遲遲沒有落下——她顯然也沒料到換歌。

“這首《星屑》，送給……”程陽的目光掃過黑暗的觀眾席，在某個角落停頓了一下，“送給幫我整理過樂譜的人?！?/p>

姜雨晴攥緊了口袋里的琴弦包裝袋。上個月音樂課，她確實幫程陽抄過一份五線譜，用她工整得像印刷體的字跡。但當時他說是“應付作業(yè)”。

舞臺側面突然傳來騷動。沈悅摔了琴譜架，亮片眼妝在強光下閃著冷冽的光。

程陽的吉他聲沒有停。

校園廣播宣布文化節(jié)頒獎時，姜雨晴正在收拾被移到走廊的展板。物理社得了創(chuàng)意獎，但領獎名單上寫的是沈悅的名字。遠處操場已經(jīng)開始布置煙火架，爆炸聲像遙遠的悶雷。

“為什么不去領獎？”

程陽突然出現(xiàn)在走廊拐角，吉他背在身后，襯衫后背汗?jié)窳艘黄?，手里拿著瓶冰?zhèn)檸檬茶。

姜雨晴把展板塞進紙箱：“不是我的獎?！彼匆姵剃栨i骨處粘著枚亮片，大概是沈悅剛才靠近時蹭上的。

“武館的事，”程陽突然抓住她手腕，那塊燙傷疤暴露在走廊燈光下，“不是你想的那樣?！?/p>

紙箱里的電磁裝置突然迸出電火花，燒焦的味道彌漫開來。姜雨晴抽回手的動作太大，撞翻了箱子。零件散落一地，有個銅線圈滾到程陽腳邊，纏住了他的鞋帶。

廣播里開始倒計時煙火表演，歡呼聲海浪般涌來。程陽彎腰解線圈。紅繩飄蕩。

第一朵煙花炸開的瞬間，姜雨晴在操場邊緣看到了沈悅。她正在和學生會的人爭吵，亮片妝花成狼狽的淚痕。

“武館拆遷協(xié)議是假的！”沈悅的聲音混在煙火聲里斷斷續(xù)續(xù)，“我爸根本沒說今天簽約……程陽騙我……”

紫色煙花照亮她手機屏幕上的聊天記錄。姜雨晴瞥見程陽昨晚給她發(fā)的信息：「明天表演后，告訴你武館的真實情況」

姜雨晴一直聽說程陽家里是開武館的，但是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他沒說過，她也沒問過。

第二朵煙花是檸檬黃的，像程陽常買的糖果顏色。

姜雨晴轉身時撞到一個人，檸檬茶的香氣撲面而來。程陽站在逆光里，手里拿著她掉在走廊的琴弦包裝袋。

“我拒絕了拆遷補償。”他的聲音幾乎被煙花聲蓋過，“吉他曲是寫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