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鄞的求婚如同驚雷炸響東宮。三日后,賜婚圣旨下達,姜未正式被冊立為太子妃,大婚定在半月后的吉日。
清暉殿偏殿內(nèi),姜未望著案幾上華美的鳳冠霞帔,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藏著的斷手刺青圖樣。那夜梅園一吻后,李承鄞便忙于朝務,兩人竟再未獨處。這份刻意的疏離讓她莫名心慌,仿佛那日的溫情只是幻夢
"小姐,王小姐求見。"阿箬輕聲道。
姜未挑眉。自高良娣被廢,趙清漪離宮,三位太子妃備選只剩王若薇還留在東宮。這個時候來訪...
"請她進來。"
王若薇一襲鵝黃襦裙,笑意盈盈地入內(nèi),卻在看到案上嫁衣時眼神一暗:"妹妹好福氣。"
姜未敏銳地捕捉到她腕間一抹異色——是香囊的靛藍色絲帶,還是...
"王姐姐何事?"她不動聲色地倒了杯茶。
"聽聞妹妹精通藥理。"王若薇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瓷盒,"這是家父從西域帶回的雪蓮膏,可祛疤養(yǎng)顏。想著妹妹大婚在即..."
姜未接過瓷盒,剛掀開一條縫,一股極淡的龍腦香混著某種辛辣氣息撲面而來。她心頭一凜,面上卻不顯:"多謝姐姐美意。"
姜未心想,太子妃落選,那些女人李承鄞如果不冊封,都是要被送回去的,這豈不是讓人笑話,現(xiàn)在來看我怕不是讓我同李承鄞求情,讓她們留下來吧
王若薇笑容更深:"妹妹客氣。對了..."她突然壓低聲音,"聽聞西苑又發(fā)現(xiàn)了具尸體,死狀可怖,手腕處被生生剜去一塊肉呢。"
姜未手一抖,茶水濺在裙擺上。她怎么知道西苑新尸體?手腕被剜?這與芙蕖池斷手如出一轍!
"姐姐從哪聽來的?"
"這東宮啊,沒有不透風的墻。"王若薇意味深長地起身,"妹妹大婚在即,還是少沾染這些晦氣為好。"說完便施施然離去。
姜未盯著那盒雪蓮膏,眼神漸冷。王若薇這番話,分明是警告!
她立刻喚來阿箬:"去請裴將軍,就說...我身子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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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照來得比預想的快,身后還跟著個意想不到的人——李承鄞一襲墨藍常服,眉宇間滿是倦色,眼下泛著淡淡的青。
"聽說你不舒服?"他大步上前,不由分說道傳太醫(yī)
姜未下意識要抽手,卻被他握得更緊。那掌心溫度灼人,讓她想起梅園那個吻,耳根不由發(fā)熱:"臣妾無礙,是有要事稟報。"
她將王若薇的來訪和西苑新尸體的事一一道來,卻刻意略過了雪蓮膏的異樣——她要親自驗證。
李承鄞聽完,眼神陡然銳利:"西苑確有新尸,但消息已被封鎖。王若薇如何得知?"
"殿下,"姜未直視他的眼睛,"臣妾懷疑王若薇與西洲暗探有關(guān)。她腕間..."
"靛藍色曼陀羅。"李承鄞冷聲接話,"我早已知曉。"
姜未愕然。原來他什么都知道!那為何還留王若薇在東宮?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李承鄞突然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放長線,釣大魚。"溫熱氣息拂過耳垂,激起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不過現(xiàn)在..."他直起身,語氣陡然轉(zhuǎn)厲,"裴照,加派人手盯著王若薇。另備馬車,我要親自去西苑。"
姜未立刻道:"臣妾同去。"
"不行。"李承鄞斷然拒絕,"你體內(nèi)余毒未清,且大婚在即..."
"正因大婚在即,才更要查清此案!"姜未寸步不讓,"殿下難道想娶個滿腹疑團的新娘?"
四目相對,火花四濺。裴照識趣地退到門外。
良久,李承鄞突然低笑一聲,指尖撫上她緊蹙的眉間:"倔強。"語氣無奈中帶著幾分縱容,"罷了,換身衣裳,跟緊我。"
一刻鐘后,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悄然駛向西苑。車內(nèi)空間狹小,姜未幾乎是半靠在李承鄞懷中。顛簸間,他有力的手臂環(huán)住她腰身,穩(wěn)如磐石。
"怕嗎?"他突然問。
姜未搖頭,卻被他收緊了手臂:"孤怕。"這意外的坦白讓她心頭一震,"那夜看你昏迷不醒,孤才知何為懼怕。"
這罕見的脆弱流露讓姜未鼻尖發(fā)酸。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撫平他眉間褶皺:"殿下不是說過,有您在,臣妾什么都不用怕?"
李承鄞眸色陡然轉(zhuǎn)深,突然低頭在她唇上輕啄一記:"叫承鄞。"
這親昵的稱呼讓姜未耳根燒紅,還未回應,馬車已停。李承鄞瞬間恢復肅然,先一步下車,轉(zhuǎn)身將她穩(wěn)穩(wěn)抱下。
西苑偏殿外侍衛(wèi)森嚴。新發(fā)現(xiàn)的尸體停放在臨時搭建的涼棚下,蓋著白布。姜未剛要上前,卻被李承鄞攔?。?先答應我,若不適立刻停下。"
他的關(guān)切如此直白,讓姜未心頭一暖:"好。"
掀開白布的瞬間,腐臭撲面而來。這是一具年輕女尸,面部被毀,但最觸目驚心的是右手腕處——整塊皮肉被利刃剜去,與芙蕖池斷手如出一轍!
"又是曼陀羅刺青的位置..."姜未強忍惡心湊近觀察,"切口比斷手更整齊,是同一把兇器但手法更熟練了。"
李承鄞示意仵作遞上手套:"死者身份?"
"尚不確定。"仵作擦著汗,"但有個發(fā)現(xiàn)..."他翻開尸體左臂,露出一個細小的針孔,"此處曾注射過某種藥物。"
姜未瞳孔驟縮!這位置...與她被下毒后太醫(yī)施針的位置一模一樣!
"殿下,這可能是..."
"試藥的。"李承鄞冷聲接話,眼中寒光凜冽,"有人用活人試毒。"
這個認知讓姜未胃部翻涌。她突然想起那盒雪蓮膏——王若薇送來的,會不會就是...
"回宮。"李承鄞突然下令,一把拉住姜未的手,"立刻。"
他的手在微微發(fā)抖,這個發(fā)現(xiàn)讓姜未心頭一顫。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竟在害怕?為她害怕?
回程的馬車上,李承鄞一言不發(fā),只是死死攥著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令人生疼。直到進入清暉殿內(nèi)室,他才猛地將她擁入懷中。
"那雪蓮膏,扔了。"他聲音沙啞,"王若薇,我會處理。"
姜未卻搖頭:"不能打草驚蛇。"她仰頭望進他深邃的眼眸,"臣妾有個計劃。"
李承鄞瞇起眼:"說。"
"引蛇出洞。"姜未輕聲道,"大婚當日,必是她們最后的機會..."
"不行!"李承鄞厲聲打斷,手臂收緊,"我不許你冒險!"
"殿下,"姜未撫上他緊繃的面頰,"唯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李承鄞定定看著她,眼中情緒翻涌。最終,他長嘆一聲,額頭抵住她的:"答應我,無論發(fā)生什么,以自身安危為重。"
"好。"姜未輕聲應允。
李承鄞突然低頭,狠狠吻住她的唇。這個吻帶著不安與占有,熾熱得幾乎要將她融化。姜未輕喘著回應,手指不自覺地插入他發(fā)間。
一吻結(jié)束,兩人氣息都不穩(wěn)。李承鄞抵著她的額,聲音低啞:"大婚后,我要你搬入正殿。"
這是比任何情話都直白的宣告。姜未臉頰發(fā)燙,卻堅定地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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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三日,東宮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暗地里,裴照增派了三倍侍衛(wèi),李承鄞更是將姜未的飲食起居全部換成了心腹經(jīng)手。
這日清晨,姜未正在試穿嫁衣,忽聽殿外一陣騷動。接著是阿箬驚慌的聲音:"小姐!不好了!王小姐懸梁了!"
姜未手一抖,金線刺繡的衣帶滑落在地。王若薇自盡?這絕不可能!
她顧不得更衣,匆匆趕往王若薇居住的蘭芷軒。遠遠便見李承鄞已立在院中,面色陰沉如水。
"殿下..."
李承鄞抬手制止她靠近:"別過來。"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厲,"人沒死,但..."
裴照匆匆從內(nèi)室出來,臉色異常難看:"殿下,王小姐腕上...沒有刺青。"
姜未心頭一震。沒有?那日她明明看到...
"是偽裝的。"李承鄞冷聲道,"有人知道我們在查曼陀羅刺青,故意轉(zhuǎn)移視線。"
正說著,太醫(yī)慌張跑出:"殿下!王小姐醒了,但...神志不清,只反復說'雪蓮膏'三字!"
雪蓮膏!姜未猛然想起那日王若薇送來的瓷盒。她轉(zhuǎn)身就往回跑,李承鄞緊隨其后。
清暉殿內(nèi),姜未從妝奩底層取出那盒雪蓮膏,小心掀開。表面一層確是無害的雪蓮,但刮開下層...
"龍腦香混著蝕心草!"姜未驚呼,"與之前下毒的配方一致!"
李承鄞眼神陡厲:"王若薇不是自殺,是被滅口!她知道自己暴露了,想借'雪蓮膏'傳遞信息!"
姜未突然想到什么,飛快拆開瓷盒夾層——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飄落:
"大婚夜,火起東南。"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變色。這是警告!大婚之夜,東南方向會有火災,而那里正是...太廟所在!
"調(diào)虎離山。"李承鄞冷笑,"好一招聲東擊西。"
姜未卻盯著紙條背面的細小符號——一朵半開的曼陀羅,花心處卻多了一個奇特的星形標記。
"殿下,這標記..."
李承鄞接過細看,面色驟變:"西洲王族的密??!此事竟牽涉西洲王庭!"
姜未心頭狂跳。事情遠比想象的復雜。西洲暗探、高相、皇后、現(xiàn)在又多了西洲王族...這張網(wǎng)究竟有多大?
"計劃不變。"李承鄞突然道,眼神銳利如刀,"大婚照常,但..."他湊近姜未耳邊,低語幾句。
姜未瞳孔微縮,隨即堅定點頭:"臣妾明白。"
李承鄞深深看她一眼,突然執(zhí)起她的手,在指尖落下一吻:"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在你身邊。"
這珍而重之的姿態(tài),讓姜未心頭涌起一股暖流。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臣妾信您。"
窗外,暮色漸沉,一場風暴正在醞釀。而三日后的大婚,將成為一切陰謀與真相的爆發(f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