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門被猛地拉開時,霉味混著木質(zhì)香劈頭蓋臉砸過來。林昭的手機還亮著,蘇婉的尖叫聲在逼仄空間里格外刺耳:"你公寓被人撬了!監(jiān)控顯示是個穿......"
沈明遠的皮鞋尖抵住衣柜底板,鱷魚皮紋路在手機冷光下像張開的血盆大口。他彎腰時領(lǐng)帶夾擦過林昭膝蓋,金屬涼意透過病號服布料往骨頭縫里鉆。"小老鼠的藏身所挺別致。"打火機"咔嗒"竄起火苗,照亮他身后四個保鏢的防雨外套,水珠正順著防水面料往下滾。
林昭下意識攥緊接收器,塑料外殼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紅燈還在閃,三秒一次的頻率和他太陽穴突突跳動的血管同步。
"堂弟的監(jiān)控癖好還是這么別致。"沈明遠用打火機去燙接收器的天線,塑料熔化的焦臭味猛地沖進鼻腔。林昭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人和沈遲有七分像,但沈遲的眼睛看久了會發(fā)冷,這人眼里卻燒著團臟兮兮的火。
病床方向傳來布料撕裂聲。沈遲不知什么時候扯開了病號服領(lǐng)口,鎖骨位置的縫合傷口翻著鮮紅血肉。懷表鏈纏在床欄上,隨著他起身的動作繃成筆直的銀線。"陳秘書,"他聲音啞得像是砂紙磨過聲帶,"我的外套。"
羽絨像柳絮般炸開的瞬間,林昭看見陳秘書的陶瓷刀劃開了最近那個保鏢的外套。羽毛粘在沈明遠锃亮的皮鞋上,被他嫌惡地甩了甩。沈遲趁機把懷表鏈往自己這邊拽,金屬鏈條刮過床欄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這些攝像頭......"林昭聽見自己聲音在抖,手機屏幕還顯示著蘇婉的未掛斷通話,"從我大學就開始了?"
沈遲的喉結(jié)在傷口旁邊滑動,結(jié)痂的血塊又裂開細縫。他手指勾著懷表鏈輕輕一扯,林昭口袋里的照片突然滑出來——五歲的他穿著恐龍連體衣,棉花糖沾了滿臉。
"每顆齒輪都在該在的位置。"沈遲說這話時睫毛都沒顫,仿佛在討論明天的天氣。但林昭看見他左手正死死攥著床單,輸液針頭周圍已經(jīng)洇出巴掌大的血漬。
羽絨終于落盡時,站在最后的保鏢突然抬腕。手表屏藍光刺得林昭瞇起眼,分屏畫面里是蘇婉公寓的實時監(jiān)控——三個穿沈氏保全制服的男人正踹開臥室門。
"看來堂弟的玩具要換新了。"沈明遠踩碎接收器,塑料爆裂聲像踩斷誰的脊椎。他伸手要拿林昭手機,沈遲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血沫濺在氧氣面罩上像炸開的石榴籽。
林昭猛地撲向保鏢手腕。對方側(cè)身避讓時,他看清了屏幕另一側(cè)的監(jiān)控界面——仁和倉庫的立體結(jié)構(gòu)圖,十七個紅點正在C區(qū)走廊移動。最下方的時間戳顯示這是昨晚23:47的畫面,剛好是沈遲車禍前兩小時。
"你連我五歲的照片都收藏?"林昭聽見自己笑了,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膝蓋撞在地毯上沒發(fā)出一點聲響,手機從指間滑落時,蘇婉還在喊:"他們帶著黑色設(shè)備箱......"
沈遲的懷表突然彈開。表蓋內(nèi)側(cè)的沈氏家徽在監(jiān)護儀紅光下像把出鞘的刀,秒針走過12那刻,走廊所有應(yīng)急燈同時亮起。陳秘書的刀尖已經(jīng)抵住沈明遠后腰,而林昭終于摸到接收器碎片里那枚微型儲存卡。
"每張照片都是我的呼吸機。"沈遲說。他嘴唇開裂得更厲害了,但眼睛亮得嚇人,仿佛高燒四十度的人不是他。
林昭把儲存卡攥進掌心,金屬邊緣割開皮肉的感覺很鈍。"那你現(xiàn)在該窒息了。"他抬頭時看見沈遲鎖骨傷口在滲血,病號服領(lǐng)子已經(jīng)紅了一半。
沈明遠突然大笑出聲。他退到門口時打了個響指,保鏢們的手表屏齊刷刷亮起藍光,映得病房像海底洞穴。"凌晨一點十七分。"他低頭看表時領(lǐng)帶夾閃過冷光,"堂弟覺得這個時間怎么樣?"
林昭突然意識到這是蘇婉公寓監(jiān)控畫面里的時間戳。他撲向掉落的手機,卻在指尖碰到屏幕前聽見"滴"的一聲——所有手表屏同時切換成仁和倉庫的實時畫面,C區(qū)走廊的紅點正在向某個房間合攏。
沈遲的懷表"咔嗒"合上。陳秘書的刀尖往前送了半寸,沈明遠西裝后腰滲出暗色痕跡。"衣柜里是我的藥。"沈遲撐著床欄站起來,輸液架轟然倒地,"堂哥也要查?"
林昭的指甲在儲存卡上刮出四道白痕。蘇婉的哭聲從手機揚聲器里漏出來,混著皮帶抽在皮肉上的悶響。他胃部突然痙攣,喉嚨里泛上鐵銹味。
"不如我們看看小老鼠的手機?"沈明遠歪頭時頸骨發(fā)出脆響。他伸手那刻,病房所有監(jiān)護儀突然響起尖銳警報,沈遲的懷表鏈不知何時纏住了他的牛津鞋帶。
林昭趁機抓起手機。屏幕已經(jīng)切換到視頻通話模式,蘇婉被按在餐桌上的畫面占滿整個屏幕,她耳朵在流血,染紅了桌布刺繡的藍鈴花。
"沈遲......"林昭剛開口就聽見金屬撞擊聲。病床邊的監(jiān)控屏幕突然亮起,顯示著醫(yī)院地下車庫的實時畫面——六個穿防雨外套的男人正往SUV后備箱裝黑色設(shè)備箱。
沈明遠終于掙開懷表鏈。他退到走廊時整了整領(lǐng)帶,血跡在真絲面料上暈開像朵畸形的花。"凌晨一點二十。"他皮鞋跟碾過地上的接收器碎片,"堂弟的藥該換了。"
林昭低頭看儲存卡。血跡正順著掌紋滲進金屬凹槽,在藍光下像條蜿蜒的河。沈遲突然劇烈咳嗽,血濺在監(jiān)護儀屏幕上,遮住了蘇婉半邊臉。
林昭的指尖在儲存卡邊緣劃出第四道血痕時,監(jiān)護儀的警報聲突然變了調(diào)。沈遲的血壓數(shù)值在屏幕上瘋狂下墜,那條紅線像被扯斷的風箏線般直直跌落。陳秘書的刀尖立刻往前送了半寸,沈明遠西裝后腰的血跡擴散成巴掌大的陰影。
"凌晨一點二十三分。"沈明遠用鞋尖碾碎最后一塊接收器碎片,塑料渣滓沾著林昭的血,"堂弟的呼吸頻率比上周慢了12%。"
羽絨服里漏出的羽毛突然被監(jiān)護儀紅光點燃,飄在半空的絨絮燒成十幾顆橘紅色火星。林昭猛地撲向病床,沈遲的手腕比他想象中更燙,皮膚下跳動的脈搏像困在玻璃罐里的蜜蜂。
"C區(qū)走廊有通風管道。"沈遲突然用氣音說,開裂的嘴唇擦過林昭耳垂。他左手還攥著床單,指節(jié)因為用力過度泛出青白色,但右手食指在林昭掌心畫了個歪斜的"S"——那是仁和倉庫消防圖紙上標記的緊急出口。
保鏢的手表屏突然同時熄滅。黑暗降臨的瞬間,林昭聽見蘇婉的手機砸在地板上的悶響,接著是布料摩擦聲——沈明遠在摸后腰的傷口。他趁機把儲存卡塞進病號服袖口的線頭縫隙,粗糙的布料剮蹭著掌心的傷口。
"滴答"。
血珠從沈遲鎖骨滴落在林昭手背,溫度高得像是熔化的蠟油。沈明遠突然笑起來,打火機的火苗照亮他沾著羽絨的領(lǐng)帶夾:"堂弟的凝血功能還是這么感人。"
陳秘書的刀尖突然轉(zhuǎn)向,陶瓷刀面反射的冷光劃過最近那個保鏢的眼睛。對方條件反射閉眼的剎那,沈遲的懷表鏈纏上了林昭的小指——金屬鏈條上刻著極淺的凹槽,指腹摸上去是組摩斯密碼的節(jié)奏。
監(jiān)護儀的紅線開始回升。沈遲用染血的手指在床單上畫了個"23",正好是林昭大學宿舍的門牌號。病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沈明遠突然退后兩步,皮鞋跟碾碎了掉在地上的氧氣面罩。
"看來今晚的探視時間結(jié)束了。"他整理領(lǐng)帶時血漬蹭到了下巴,像道沒擦干凈的口紅印,"替我向蘇小姐問好。"
林昭的胃部突然抽搐。他轉(zhuǎn)頭看向被保鏢踩碎的手機,屏幕裂紋間還能看見蘇婉的一綹頭發(fā)——那綹挑染成霧藍色的頭發(fā)正被一只戴皮手套的手抓著往后拽。
沈遲的指甲突然掐進林昭手腕。他嘴唇在流血,但眼睛亮得像是高燒患者的回光返照:"衣柜第三層夾板。"這句話被淹沒在突然響起的消防警鈴里,走廊所有安全出口標志開始瘋狂閃爍。
沈明遠退到門口時打了個響指。最后那個保鏢抬起手腕,表面亮起的藍光里是仁和倉庫C區(qū)的實時畫面——十七個紅點已經(jīng)包圍了標著"S-23"的房間,而監(jiān)控時間戳顯示此刻是凌晨一點二十五分。
林昭摸到了病床欄桿上的凹痕。那是沈遲用懷表鏈反復(fù)摩擦留下的印記,形狀正好是蘇婉公寓的門牌數(shù)字。陳秘書突然咳嗽兩聲,陶瓷刀在掌心轉(zhuǎn)了個圈——刀柄底部刻著仁和倉庫的坐標。
"下次記得換個體溫計。"沈明遠的聲音混在消防警鈴里飄進來,"水銀柱式的太容易做手腳了。"
沈遲突然劇烈顫抖,咳出的血沫里混著黑色絮狀物。林昭扯開他領(lǐng)口時倒吸一口冷氣——鎖骨下的縫合線根本不是醫(yī)用縫線,而是極細的鋼琴線,在血肉里泛著金屬冷光。
監(jiān)護儀突然黑屏。在徹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林昭看見沈硯對他做了個口型,染血的牙齒間漏出的氣音像把生銹的鑰匙: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