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術研究院的石墻上，新刻的“以蠱為筆”四字被流螢勾勒出熒光邊緣。蘇璃站在地圖前，用蠱蟲標出的商路已延伸至中原腹地，最南端的光點正是侯卿的所在——這位尸祖近日在洛陽城開了間“聽竹軒”，明面上賣琴，實則替萬毒窟收集情報。

“侯卿傳來消息，”尤川遞過一枚裹著蠱絲的紙卷，“李星云一行已到汴州，黑白無常正帶人圍追?！?/p>

蘇璃展開紙卷，見上面用蠱粉繪著李星云的星象圖，唇角微揚：“讓流螢給老李頭捎句話，就說我這兒有解‘血河蠱’的法子——但得拿中原的《千金方》殘卷來換?！?/p>

尤川挑眉：“你不是早已讓侯卿拓印了全本？”

“可我更想看他被尸毒逼得跳腳的模樣啊?！彼瘟嘶毋y鈴，流螢應聲而起，在窗欞上拼出“戲”字，“再說，中原人總愛把蠱術當邪門歪道，得讓他們知道，咱們的蟲子比他們的醫(yī)書還金貴?！?/p>

尤川無奈搖頭，卻在這時，地面突然震動——不是蠱術異動，而是千軍萬馬過境的轟鳴。他快步走到檐下，只見赤練峒方向騰起青藤屏障，隱約可見無數(shù)黑點正從山腳涌來。

“是玄冥教的尸兵！”蘇璃指尖飛出“傳訊蠱”，卻見那些尸兵行進間竟踏著詭異的步法，每七人一組，竟擺出了北斗殺陣。她瞳孔驟縮，認出那是道教秘傳的“天璣陣”，與她的“星軌流螢陣”竟有幾分同源。

“尤川哥哥，帶青藤峒弟子守東側！”她振袖撒出“清露蠱”，又從蠱囊中取出十二枚刻著星宿紋的銅鈴，“我來破他們的陣眼！”

尤川點頭，苗刀劃出青芒：“小心陣中藏著的‘血河蠱’宿主，他們的血能引燃尸毒——”話未說完，卻見蘇璃已躍至半空，銀蝶步搖突然綻開，數(shù)百只流螢如利箭般射向陣眼。

“以螢為矢，破爾兇煞！”她清喝一聲，流螢在陣眼處織成北斗第七星“搖光”之形，竟與尸兵陣法產生共鳴。白無常的笑聲突然從陣中傳來，他裹挾著血霧升起，胸前“血河蠱”印記已化作猙獰的鬼臉。

“圣女好手段，竟能看懂我玄冥教的星陣！”他抬手拋出七枚骷髏頭，每只眼窩都飛出攝魂蠱，“但你可知，這陣法需用至親之血催動？”

蘇璃心中警鈴大作，卻見白無常指尖血珠飛向骷髏，竟在半空映出她母親的臉——那是被“引魂蠱”折磨得瘋癲的女人，此刻正被鎖在玄冥教某處地牢，心口插著引魂幡。

“放開她！”蘇璃聲線發(fā)顫，流螢突然躁動不安，險些破了星軌陣型。尤川見狀，青藤蠱紋瞬間爬滿全身，竟以肉身硬抗攝魂蠱，替她擋住了攻心之術。

“尤川！”她驚呼，卻見少年轉頭看她，眼中雖有痛楚，卻仍凝著星火：“用‘心音蠱’聯(lián)系侯卿，他在洛陽有間密室能藏人...快去！”

蘇璃咬牙閉眼，強行凝聚心神。她想起昨夜尤川替她畫的北斗陣圖，想起十二峒使者說過的“蠱術通神”之法，忽然將銀鈴摘下擲向陣眼，鈴中“蝕骨鉆心蠱”如暴雨般傾瀉而出。

“我嬈疆蠱術，從不用至親血祭！”她指尖鮮血滴在流螢身上，竟讓萬千螢火染上金芒，“尤川哥哥，青藤結陣！”

尤川應聲揮刀，青藤蠱如綠色浪潮席卷尸兵，與流螢之光交織成網。白無常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天璣陣”被破，尸兵們在清露蠱下紛紛恢復神智，終于明白眼前的少女遠比他想象的可怕。

“撤！”他嘶吼著捏碎蠱蟲，卻在黑霧中瞥見蘇璃奔至尤川身邊，用自己的精血替他逼出攝魂蠱。那畫面刺得他眼底生疼，原來這世上真有不用鮮血堆砌的力量，真有以心換心的蠱術。

是夜，蠱術研究院的密室里，蘇璃替尤川敷上最后一層“生肌蠱”藥膏，見他小臂上的黑紋已退成淡青，才敢松開緊攥的拳頭。尤川看著她眼下的青黑，忽然伸手替她攏了攏發(fā)間銀蝶：“以后別再用精血催蠱，我...”

“我知道。”她打斷他，卻在低頭時看見他腰間的銀哨，忽然伸手摘下來放在掌心，“尤川哥哥，你說要是把‘心音蠱’種進哨子里，是不是就能隔著千里傳音？”

尤川一愣，卻見她已用蠱針挑開哨子夾層，將一枚熒光蠱蟲植入其中。銀哨重新掛回他腰間時，竟發(fā)出細碎的蜂鳴，如同流螢振翅。

“這樣你就不會總擔心我遇險了?！彼p笑，卻在抬頭時撞進他眼底的柔光，如同苗疆春日里融化的雪水，清冽卻溫熱。

尤川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指尖，蠱粉在兩人相觸處泛起微光，竟自發(fā)繪出雙生蝶的紋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混著流螢振翅聲，輕得像是怕驚碎了什么：“阿夢，待中原事了...我想帶你去看十二峒的‘蠱神祭’，聽說那里的流螢能照亮整個山谷?！?/p>

蘇璃抬頭看他，見他耳尖紅得比苗疆的朱砂還要鮮艷，忽然想起小時候偷聽到的苗疆歌謠，說青藤繞木百年，終成連理。她輕輕抽回手，卻將自己的銀蝶步搖摘下來，插在他發(fā)間。

“好啊。”她輕聲道，流螢自動聚成光簾，將密室映得如同白晝，“但你得先教我用‘星軌流螢’擺出完整的北斗陣，還要...還要答應我，以后無論去哪，都讓流螢跟著你?！?/p>

尤川望著她眼中的光，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偷喝祭壇酒的模樣，那時她眼底也有這樣的星火，像是把整個苗疆的月光都揉碎了藏在里面。他伸手拂去她肩頭的流螢，卻在觸到她發(fā)梢時，聽見遠處傳來侯卿的調笑：“喲，小兩口膩歪完了？李星云那家伙可等著你們去救場呢！”

蘇璃失笑，轉頭看見侯卿斜倚在門框上，手里把玩著一枚“通訊蠱”。她起身時，銀鈴與尤川腰間的銀哨發(fā)出共鳴，竟像是某種無聲的約定。

“走啦，尤川哥哥?！彼е男淇谕庾撸魑炘趦扇松砗罂棾鲩L長的光路，“等救了老李頭，咱們就去洛陽城吃蜜餞，我知道有家鋪子的青梅釀，配著你的青藤蠱...肯定妙極了！”

尤川任她拽著走，聽著她嘰嘰喳喳的計劃，忽然覺得胸前的“心音蠱”跳得極快。遠處，中原的星空下，流螢與青藤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如同兩條終于交匯的河流，在歲月的脈絡里，奔流向同一個方向。

此去中原，必有刀光劍影，必有陰謀詭計。但他知道，只要她在身邊，青藤便能為她遮風擋雨，流螢便能為她照亮夜路。而他們之間的羈絆，早已不是蠱術能定義的——那是比青藤更堅韌，比流螢更明亮的東西，是無論多少風雨都拆不散的，心之所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