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云山是被鐵皮房頂?shù)牡嗡暢承训摹?/p>
雨停后的晨光透過破窗,把積水蒸成白霧,在空氣里浮著鐵銹和肥皂混合的味道。他動了動僵硬的肩膀,發(fā)現(xiàn)身上蓋著件軍綠色外套,帶著陸驚野身上淡淡的煙草味,而自己昨晚蜷著的行軍床旁,早沒了人影。
枕邊扔著半盒皺巴巴的煙,煙盒下壓著張字條,字跡潦草得像用炭筆隨便劃的:"粥在鍋里,涼了自己熱。"末尾還歪歪扭扭畫了個冒熱氣的圈,像極了陸驚野罵他"蠢死了"時撇起的嘴角。
廚房里,鋁鍋靠著微弱的余溫,白粥表面凝著層油皮。簡云山捧著粗瓷碗蹲在小馬扎上,聽見樓梯間傳來"哐當"一聲踹門響,緊接著是陸驚野的聲音,像砂紙磨過鐵皮。
"磨磨蹭蹭干什么?太陽曬屁股了!"
男人推門進來時,工裝外套敞著,后頸還沾著片沒拍掉的梧桐葉,褲腳卷得高低不一,露出的腳踝上有塊舊傷疤。他看見簡云山捧著碗發(fā)愣,挑眉罵道:
"看什么?沒見過人吃飯?"說著就把手里拎的塑料袋砸在桌上,"樓下買的醬菜,難吃死了,別浪費。"
塑料袋里是兩包廉價醬菜,包裝被雨水浸得發(fā)軟。簡云山想說"謝謝",卻被陸驚野打斷:"少廢話,吃完跟我去廢品站。"他彎腰去拎墻角的畫夾,手指碰到畫紙邊緣時頓了頓——昨晚被雨水濺濕的角落,不知何時被人小心地裁掉了,露出平整的毛邊。
"你的傷……"簡云山瞥見他手腕上褪色的繃帶,繃帶邊緣還沾著點暗紅。
陸驚野猛地抽回手,塞進褲兜:"要你管?"他轉(zhuǎn)身去拿門口的扳手,金屬碰撞聲叮當作響,"再啰嗦就把你扔出去喂狗。"可當他走到門口時,卻又回頭,把掛在門后的干毛巾隔著三步遠甩過來,毛巾落在簡云山膝上:" 看你那頭發(fā)濕得能擰出水來,趕緊擦了 "
毛巾邊角磨得起球,卻帶著陽光曬過的暖意。簡云山擦著頭發(fā),看見陸驚野站在門口等他,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肩膀上落著細碎的初陽。他忽然想起昨晚,這個男人把半管快用完的顏料塞給他時,說"看你畫冊里夾著這色卡",而那色卡,是他三天前在廢品站撿的、早就揉皺的破紙。
"走了!"陸驚野又踹了下門框,聲音比剛才低了些,"再不走趕不上廢品站開門了。"
簡云山趕緊扒拉完最后一口粥,瓷碗碰到桌面時,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跟著陸驚野出門,看見小貨車的副駕駛座上,放著個用舊毛巾包好的東西——打開看,是半管鈦白顏料,管身用膠帶纏得整整齊齊,像極了陸驚野包扎傷口時的認真模樣。
鐵皮房的門在身后"哐當"關(guān)上,簡云山回頭望去,陽光正照在窗臺上那幾株蔫噠噠的多肉上,葉片上的水珠閃著光。他忽然覺得,這帶著鐵銹味的清晨,比舅舅家閣樓里任何一個被罵醒的早晨,都更像一場帶著煙火氣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