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之地,孤墳寂寂,夜空低沉得仿佛欲將萬物壓垮
羲和又一次從阿嬰的墳前掙扎醒來。胸口衣襟早已被鮮血反復浸透,暗褐的舊痂與艷紅的新血層層交疊,猙獰如一朵不斷重綻的蝕骨之花
身下,是以血繪就的巨大星圖,繁復的紋路已模糊不清,僅能依稀辨出被無數(shù)次描摹,覆蓋的痕跡,有些血痕早已干涸發(fā)黑,滲入泥土,有些卻仍泛著濕潤而詭異的暗紅
她渾身發(fā)顫著支起身子,臉色慘白如紙,唇瓣干裂的滲出血絲,卻半點痛覺都沒有似的,眼睛死死黏在掌心的圖紙上。眼里沒半分失敗的頹喪,只有種瘋魔般的執(zhí)拗,像要把星圖盯出個窟窿來
羲和不對…肯定哪里錯了…
她喃喃自語,指腹反復摩挲星圖紋路
羲和是星辰方位有誤?
隨即她又快速否定
羲和……不可能!阿嬰教過我,絕不會錯
話音未落,她又將一切歸為代價不夠,星辰法則冷得像塊鐵疙瘩,她獻得不夠痛,不夠狠,所以才不垂憐
羲和是了…定是我的心還不夠誠!
她再度舉起那柄血跡斑駁的匕首,毫不猶豫,狠狠刺入心口還未愈合的傷口處
一聲壓抑的悶哼逸出喉間,劇痛令她渾身劇顫,可她的手卻穩(wěn)得可怕。她拔出匕首,任滾燙的心頭血洶涌流淌,隨即俯身,以指為筆,以血為墨,帶著近乎虔誠的偏執(zhí),一筆一畫在舊圖上重繪那幅星魂血誓圖
最后一筆落下,指尖的血滴落入泥土,與整幅血圖融成一團,她跌坐在地,胸口劇烈起伏,急促的喘息著。鮮血仍在從心口的傷處不斷滲出,將她素色的衣襟染得一片狼藉
她卻渾然不覺,只是抬頭望向深邃的夜空,目光如最精準的羅盤,在浩瀚星海中急切地搜尋著那刻進骨血的主星,那幅星圖早已烙進她的靈魂里,每顆星的位置都熟得不能再熟
夜風吹過荒冢,帶來刺骨的寒意,卷動著血腥氣,四野一片死寂,只有她粗重的呼吸聲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
果然,和前幾次一般,那顆主星的光芒驟亮,一道冰冷而璀璨的光柱再度撕裂夜幕,如約而至,籠罩于她身下那幅新血舊痕交織的星圖之上
隨后,她抬眼,對著那顆亮的刺眼的主星,再一次誦出最終的誓言,每一個字都沉重如萬鈞,清晰如刻印,回蕩在死寂的夜空下
羲和星辰為證!
羲和昭昭于此,立下血誓!
羲和愿以殘軀為引,魂魄為祭!
羲和不求輪回,不念長生!
羲和但向星辰…
羲和換一瞬…逆天改命…
羲和唯愿…所念之人…重回人間…
她的誓言一字一句,融入那璀璨的星輝光柱之中,仿佛與亙古的星辰之力締結了永恒的契約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這誓言,聲音從最初的嘶喊逐漸變?yōu)楹谋M氣力的,執(zhí)拗的低喃,仿佛要將這血與魂的祈愿,徹底烙印進這冰冷的天地法則之中
然而,那道光柱在達到鼎盛之后,毫無征兆地,如同它出現(xiàn)時那般驟然開始消退!籠罩著她的浩瀚星輝急速收斂,黯淡!
身下那幅曾熾亮如晝的血色星圖,其光芒也隨之熄滅,重新變回浸透污血的,死寂的刻痕,天幕中,那顆主星的光芒也徹底暗淡下去
一切…又復歸死寂
星辰從未拒絕她的呼喚,它每一次都回應了,它允許她立誓,允許她獻祭一切,卻在最后拒絕兌現(xiàn)誓言承諾的結果
她像是被困在了一個永恒的,看不到出路的獻祭循環(huán)里
羲和盯著那顆重歸暗淡的主星,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良久,她緩緩的彎下腰,俯下身,額頭重重抵在冰冷污濁的泥土上,一聲壓抑到了極致,仿佛從心肺最深處撕裂而出的,絕望至極的痛哭,終于沖破了她的喉嚨,凄厲的回蕩在這片死寂的荒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