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棚的紅色指示燈第37次亮起，曾毅扯下耳機摔在控制臺上。顯示器里《重逢》的音頻波形像心電圖般微弱地跳動著。

"還是不對..."他抓起馬克筆，在歌詞本上狠狠劃掉第三段副歌。紙頁翻動間，露出夾層里半張音樂節(jié)門票——2017年9月16日，玲花在維也納獨奏會的日期。

門外傳來助理的敲門聲："毅哥，陳老師問母帶明天能交嗎？"

"告訴他等著！"曾毅反鎖上門，從抽屜深處取出標著"L-39"的硬盤。插入電腦后，文件夾里整齊排列著以日期命名的音頻文件：20180916.wav、20190916.wav...最新的是兩周前錄制的20230916.wav。

他點開去年的文件，雨聲漸漸清晰起來。這是他在金色大廳外蹲守整晚錄到的環(huán)境音——玲花演出結束后，觀眾席爆發(fā)的掌聲中夾雜著一聲咳嗽，那是她緊張時的習慣。

"找到了！"曾毅突然直起身，將這段咳嗽聲拖進頻譜分析軟件。經(jīng)過降噪處理后，他顫抖著按下播放鍵。微弱的聲波在屏幕上綻開，竟與玲花二十歲時錄的demo完美吻合。

顯示器冷光映著他通紅的眼睛。這五年來，他收集了所有能找到的玲花的聲音：電臺采訪的間隙、商演視頻的背景音、甚至是從黃牛手里買來的航班廣播錄音。每一首"致L"系列歌曲，都藏著這樣的聲音密碼。

"毅哥！"助理小雨突然闖進來，"設備間漏水了！"

曾毅慌忙拔出硬盤，卻撞翻了工作臺邊的紙箱。幾十張demo帶嘩啦散落，每一張標簽上都寫著不同的歌詞片段。小雨彎腰去撿，突然僵在原地——這些磁帶排列在地面水漬中，竟隱約呈現(xiàn)出鳳凰傳奇的logo形狀。

"別碰！"曾毅近乎粗暴地推開她，卻在俯身瞬間感到一陣眩暈。他這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三天沒正經(jīng)吃過飯了。

小雨默默遞來保溫杯，里面是加了蜂蜜的柚子茶。曾毅愣住，這是玲花以前常給他泡的配方。

"你女朋友挺了解我啊。"他試圖開玩笑。

"是陳老師說的。"小雨指著墻上被便簽覆蓋的日歷，"他說你每年九月都會這樣...對了，剛才有個人送來這個。"

牛皮紙袋里裝著張模糊的照片：2016年西北民歌采風團的合影，年輕的玲花父親站在邊緣，手里攥著本子。照片背面用鉛筆寫著"救命錢"三個字，墨跡已經(jīng)暈開。

曾毅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突然打開最底層的抽屜，取出一臺老式錄音機。按下播放鍵，沙沙聲過后，響起玲花父親濃重的西北口音："...這些古調要傳下去啊，曾娃子..."

這是老人失蹤前夜偷偷塞給他的磁帶。當時他只當是醉話，直到三天后玲花突然消失。

顯示器上，《重逢》的工程文件突然自動保存。曾毅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將玲花的咳嗽聲混進了副歌部分。音頻波形此刻劇烈起伏著，像一顆終于找到歸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