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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瑾瑾左參謀?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清楚楚。
左航腳步一頓,微微躬身,神色如常。
左航夫人。
沐瑾瑾垂下眼,袖中手指悄悄絞了絞——他是什么時候跟上的?在咖啡廳?還是更早?
片刻的對望后,她抬手整了整鬢邊的發(fā)簪,淡淡一笑
沐瑾瑾夜深露重,左參謀也早些回吧。
她邁進門去,燈火在她背后合攏。
左航一直目送到涵碧院廊燈亮起,才轉(zhuǎn)身離開。他的步子沒有絲毫慌亂,卻比來時更沉。
——此事,不可輕言,不可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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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政處,煤爐噼啪作響,燭火穩(wěn)穩(wěn)攏住房中寒氣。
劉耀文脫下軍帽,袖口一挽,正埋首批閱軍械清單與各處哨報。窗外風(fēng)聲獵獵,似乎把城東碼頭上那片黑壓壓的影子也吹了過來。
左航少帥。
門口一聲低喚。
劉耀文進。
劉耀文頭也未抬。
左航推門,摘帽肅立。
左航回少帥,屬下查了南街幾處,今晚在‘百樂齋’見到碰頭的人了。
劉耀文的筆尖頓了一下,抬起眼。
劉耀文誰?
左航看著他,目光一瞬不瞬。
左航……少夫人。
屋里頓時安靜下來。
爐火“咔”的一聲,爆出一朵明亮的花。
劉耀文沉吟,慢慢放下鋼筆,整個人往椅背一靠,指節(jié)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
良久,他才淡淡道:
劉耀文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左航?jīng)]有急著頂撞,而是把帽子擱在臂彎,聲音壓得極穩(wěn)。
左航屬下也盼是誤會。
左航只是….
劉耀文什么?
左航雖然只見過一次這種情況,我覺得少夫人做這些也去情理之中的事情。
劉耀文你是說沐老爺子?
左航對,沐家……老爺與少爺先前與民黨一派往來密切,寧州轉(zhuǎn)亂時,俱都遇害。
左航這事,城里不算秘密。
屋里的陰影隨著火焰伏起又伏下,像長在墻上的潮水。
劉耀文捏了捏眉心,不知在想什么。他沒開口,眼神卻一點點深下去,像夜底藏鋒。
左航少帥——
左航剛要再說,院里忽然傳來一陣皮靴踏地的干脆聲。
隨即,門板被人從外敲了兩下。
朱志鑫劉少帥,打擾了。
聲音清冷而沉穩(wěn),帶一絲不動聲色的壓迫。
劉耀文與左航對望一眼,眼底神色瞬間收束。
左航邁去開門。
門外,朱志鑫正負手而立,黑色軍裝剪裁利落,肩章在燈下折出冷光。
他身側(cè)半步,站著一名穿呢大氅的日本軍官,眉眼陰翳,眼神宛如刀背。軍官帽檐下那雙眼睛淡而薄,像永遠不帶溫度的水。
朱志鑫劉少帥,許久不見。
朱志鑫笑意不達眼底,眼尾卻挑著慣常的譏味。
劉耀文只掃了他一眼,目光便落到那名日本軍官身上,唇線微抿。
劉耀文這位?
日本軍官前邁半步,微微欠身,語速不疾不徐。
黑田正樹日方駐寧州憲兵隊聯(lián)絡(luò)官,黑田正樹。
黑田正樹請多指教。
黑田正樹。
這個名字一落,房內(nèi)的溫度仿佛更低了幾分。
劉耀文抬手,虛引。
劉耀文請。
三人入座。
左航退到一側(cè),面無表情地添了茶。